常雲亮身體還在打著哆嗦,在我的拉扯下,小心翼翼地走到剛才自己摔倒的地方,四下裡看了看,哪兒有什麽蛇啊?就是些玉米稈散扔在那裡。
陳金撿起一根兒玉米稈,笑著說道:“扯淡不是?就這麽個東西嚇死你-狗-日-的了。”
“得得,少廢話了,沒事兒就好。”我拉了常雲亮一把,扭頭往一邊兒走去,心裡暗想著此處非久留之地。大概是心理作用吧,我總覺得腳下的土地都是又軟又滑,像是踩在了蛇的身上似的。
從廟後面走出來後,常雲亮說道:“哥兒幾個,我覺得特冷。”
“廢話,誰都冷,你當在家裡的爐子跟前兒呢?”陳金硬邦邦地說了一句。
我沒說話,因為我也覺得有一股陰森森的寒意籠罩著我們,心裡想著難道又要撞邪了麽?不禁後悔起來,今天晚上太魯莽了,又衝動了,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麽?明知道這廟裡有邪物,還要乾這種上房揭瓦的缺德事兒,唉。
不過這種陰寒的感覺很快就沒有了,當我們走進人群的時候,馬上覺得暖和了許多,就像是從冰天雪地中忽然走進了燒著暖氣的房子裡。
寒意一去,暖意漸起,春心便要蕩漾,這一蕩漾就把剛才心裡的不安定因素全部蕩了出去。陳金嘿嘿樂著說道:“哎,趕緊各找各的啊,機會難得,時間有限,完事兒在小賣店門口集合。”
我一聽立馬來勁了,說道:“好好,大家加把勁,看誰能親嘴兒。”說完,我不再理他們,匆忙擠進了人群裡,向著早就瞄好的柳雅文所處的位置衝去。
其實沒必要分頭行動,因為女孩子多半也都在一塊兒,只不過有個別人,比如郭超、常漢強,他們瞧上的是另一個村的姑娘,人家自然也是一夥兒的,和我們村的姑娘們不在一塊兒。
他-奶奶-的,這幫家夥沒一個省油的燈!
我最先擠進人群裡的,可他們很快便超過了我,那速度簡直就是在人海中劈波斬浪,一往無前。
只是……
我看著他們擠動時的樣子,不知怎麽就覺得像是蛇走動時的痕跡,在人群裡一歪一扭,成S形前進,身後留下一片叱責糟罵聲。
我心裡怪怪的,怎麽事事都能跟蛇聯想到一塊兒呢?
使勁搖了搖頭頭,甩去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想法,然後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旁邊對我擠了他而不滿的一個比我大一兩歲的哥們兒,這小子嘴裡嘀嘀咕咕,肯定不是什麽好話,不過見我凶狠蠻橫的眼神瞪著他,急忙扭過頭去。
“哼!”我冷哼了一聲,極其不講理地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然後毫不在意地向目標挺進。
從電影幕布下穿過,走到另一邊,再經過一段長途奔襲,終於接近了人海的邊緣。透過人群,我已經看到了那些個女孩子,也看到了幾個哥們像一隻隻逮著小綿羊的大灰狼似的在那裡獻殷勤。可是,柳雅文呢?我心裡陡然冒出了一股濃濃的醋意,一股滾燙的怒火,奶奶-的,不會是被人約走了吧?哪個狗-日-的膽敢把柳雅文約走?我四下裡觀察一番,看到了幾夥外村的年輕人,立刻惡狠狠地想到,若是外村的人約走了柳雅文,不管那小子是誰,老子讓他今晚上出不去雙河村。
帶著怒氣的我向十字街西邊走去,那邊兒有兩條巷子,一般年輕人偷偷約會說悄悄話,多半會選擇那種幽靜地方,總不能站在人群中談感情說風月吧?我雙拳緊握,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
若是被我抓著有人在巷子裡和柳雅文說話,
哼哼! 穿過人群,剛走到一條巷子口上,才往裡面走了幾步,從黑暗中快步走出一個人影,我仔細一瞧,不是柳雅文還能是誰?看來真的讓我猜中了,她真是去巷子裡約會了!我心裡那股怒火騰的一下就燒到了頭頂上。
一股濃重的酸味兒淹沒了我年輕激動的心。
柳雅文也看到了我,臉上立刻浮現出驚喜的表情,不等我說話,便先說道:“哎趙銀樂,你幹啥去了?”
“沒幹啥,想著來巷子裡抓奸呢。”我沒好氣地冷冷說道。
“抓奸?抓誰啊?”柳雅文疑惑地看了看我,又扭頭往巷子裡看了看,說道:“巷子裡沒人,走到頭拐彎西街兩邊兒都沒人呀。”
“嗯?”我心裡一喜,好啊,沒人就好,但是我依然板著臉,依然有些不相信,這黑燈瞎火的,一個姑娘家跑到巷子裡幹啥去了?我冷冷說道:“沒抓到就跑了,抓奸抓雙,結果隻碰到一個。”
話說這麽明了,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我什麽意思。
柳雅文的臉色瞬間變樣,就著熒幕散射進巷子裡那昏暗的光線,我可以看得出柳雅文俊俏的臉上已經掛滿了寒霜,胸部急促地起伏著,鼻子裡不斷噴出熱乎乎的氣體,形成一團團淡淡的白霧。
半晌,柳雅文冷冰冰地說道:“趙銀樂,你什麽意思?”
哎喲呵,還敢跟我用這種口氣說話,咱哥們兒能服軟麽?我冷笑一聲,說道:“沒什麽意思。”
這裡還得廢話幾句啊,那個時候真不像是現在的年輕人談戀愛,什麽事兒什麽話都得依著女孩子,哄著女孩子,女孩子一板臉,男孩子立馬就得服軟說好聽話。當然我也不是說這樣不好,不過,總覺得現在的年輕人談戀愛有些做作得下賤,女孩子有些過分的嬌寵任性了,男孩子有些過分的憐香惜玉了。結果怎麽樣呢?往往是男孩子把女孩子哄到手把身子騙了,玩膩了,就拋棄,女孩子哭哭啼啼也不管用,男孩子也不會再憐香惜玉了,太假了。當然也不是說我自己就如何如何好,我年輕的時候做得許多事情,也實在不是個什麽好東西,不過貴在真誠。
嗯,說著說著廢話就多了,打住。
當時我冷冷地回答了柳雅文的話後, 柳雅文的眼裡立馬就噙上了淚花,然後迅速流出來,打起了小燈籠,哽噎著說道:“趙銀樂,你是個混蛋!”
“是啊,我是混蛋。”我無所謂的地仰著臉冷笑著。
要不說女孩子有時候比男孩子膽量大,畢竟巷子口沒多遠就站滿了村民啊,長舌婦比比皆是,咱們得注意影響,可柳雅文卻很突然的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往胡同裡又拉了幾步,我有些吃驚於她的行為和膽量,不由得被她拉了進去,急忙甩開她的手,說道:“幹啥啊,拉拉扯扯的。”
“你知道我來巷子裡幹啥麽?”柳雅文哭出了聲,大概是擔心被人聽見吧,她費力地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我哪兒知道。”我說話的口氣有些軟了下來,看樣子,我好像真是誤會人家了。
“我想著電影開始這麽久了,你還沒來找我……”柳雅文抽泣著,哽噎著:“我還以為,還以為你找別人去說話了,就想著來看看,嗚嗚……”
我腦子裡轟的一聲響,頓時懵了。
真的,當時真懵了。柳雅文這句話,傻子也能聽出來,人家對咱那是絕對有那種意思了,咱心裡當時那叫一個悔恨加樂呵啊,悔的是不該什麽都沒弄明白就瞎說,譏諷誹謗人家,樂的是柳雅文願意跟咱處對象!
嘿嘿,嘿嘿……
柳雅文沒再說話,大概也是覺得不好意思吧,或者是對我咬牙切齒恨著呢,只是低著頭一個勁兒的低聲哭著,長辮子垂在肩膀前面,隨著柳雅文的抽泣,一顫一顫。
我心裡亂了,不知道現在該怎辦,該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