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名堂眼疾手快,看到幾位老太太被嚇著了,拎起豬圈旁的鐵鍬,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手起鍬落,那青蛇當即被斬成了兩截,斷了的兩截身子一扭一扭的,蛇頭還在不停地吐著芯子,噝噝的聲音竟然大得讓人聽得見,似乎在垂死掙扎,在慘叫。蛇的身子急劇扭動,血也潑灑著,泥濘的地上立刻白的雪,黑的泥,紅的血,亂糟糟的,看起來有些惡心。憑空一陣冷風出來,讓人忍不住寒毛直立。
我似乎看到那蛇身斷了的地方噴出了一些青黑色的氣體,淡淡的。
姚名堂鏟斷了那條蛇之後,猶自不解恨,鐵鍬揮動,又將那蛇斬成了好幾段,好像是要把自己對兒子沒有發泄完的怒氣全部發泄到蛇身上,又像是在幾個老太太面前表功,英雄救老嘛。
那幾個老太太驚得說不出話來,隻是那麽直愣愣的看著姚名堂。
姚名堂呸地吐了口唾沫,將鐵鍬鍬頭貼地,飛快的一推一抬,將幾節蛇身子給鏟了起來,大踏步出了院門,我和姚京還有幾個老太太急忙跟了出去。
走到門口,遠遠地看著姚名堂將幾節斷蛇身子扔進了村中間那條渠裡面。
“哎喲壞了,這可惹大麻煩咯!”銅鎖他娘突然拍著膝蓋嚎了起來,悲痛欲絕的樣子好像是他家裡死了什麽人似的。
我心裡就詫異啊,這又是唱的哪出戲?
姚名堂拎著鐵鍬走了回來,順手抓了把乾草擦著鐵鍬,說道:“我說大嬸子,你這是怎了?嚇著了?沒事兒,不就條長蟲麽?”
銅鎖娘撇著乾癟的嘴搖了搖頭,氣憤地說道:“你作孽啊,這大冬天的哪兒來的長蟲呀?你怎麽就不想想啊?”
“啊?”姚名堂張大了嘴巴,似乎猜到了什麽,結結巴巴地說道:“大嬸子,這……這是……”
銅鎖娘也不回答,一個勁兒地唉聲歎氣,另一個老太太在旁邊埋怨道:“這幾個小孩子偷了奶奶廟裡的供肉,拿到你們家吃了,長蟲才追來的,這青長蟲是奶奶廟裡的道童,哎喲喲,你這可闖了大禍啊。”
“哎呀,這,這可怎麽辦啊?”姚名堂嚇得身子都哆嗦起來了,“那個,大嬸子啊,我這殺死了奶奶廟裡的道童,那該怎麽懲罰我啊?您們可得幫我想想法子,咱不行放場電影,多買點兒肉供上,再……再多燒香,我還願還不成麽?”
銅鎖娘還過勁兒來,搖頭說道:“唉,你可別以為自己殺死了這條青長蟲,仙家能是你隨隨便便就殺得了麽?你就是再鏟上幾下,人家也能把斷了的身子接上,回頭啊,準還得讓你再看見,家裡可得遭災咯。”
“哎呀,大嬸子,我求求你們了,這事兒你們可得幫幫我,這可怎麽辦啊?”姚名堂嚇得手足無措,一個勁兒地給幾個老太太作揖,就差跪下磕頭了。
我敢打賭,姚名堂當時要在老奶奶廟裡,肯定能把頭磕破。
“我們也幫不了你啥,衝你這份兒知錯的心,想來也不會太懲罰你,好了好了,今天晚上跟你媳婦兒還有兒子都去奶奶廟裡上香,再上點兒供品,我們先走了,回頭還得去廟裡給你求情呢。”銅鎖他娘神經兮兮地嘮叨了幾句,便帶頭往遠處走去。
其他幾個老太太也都唉聲歎氣地跟著走了。
姚名堂嚇得有些傻了,就那麽愣愣地站著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上前勸道:“叔,您別聽幾個老太太瞎咧咧,哪兒有什麽道童神仙的,都是扯淡,您別害怕,啊?”
“行了行了,
都是你們這幫小兔崽子給搞出的禍事,我……我我……”姚名堂舉起鐵鍬就要拍姚京,可舉了半天還是沒拍下來,垂頭喪氣地掏出幾塊錢,遞給姚京,說道:“京子,銀樂,你們倆去買點兒香,買點兒水果和肉,回來把肉給燉了,晚上一塊兒去給老奶奶廟上香賠罪去,唉。” 我和姚京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再說什麽好。
這事兒確實有點兒詭異了,大冬天的出現蛇,而且昨天和今天都出現了同一條蛇,又趕上昨天晚上我們正好偷了老奶奶廟裡的供肉,再聽這幾個老太太一通嘮叨,想起來還真讓人心裡覺得涼颼颼的。
姚名堂鎖上老宅的院門獨自向家裡走去,我和姚京怔了半晌,姚京才捏著手裡的幾塊錢,說道:“真是闖禍了,走吧,買東西去。”
“哦。”我點頭答應,心裡特內疚自責,昨天晚上的事,都是我給起的頭兒,我是真正的主謀兼執行者,可把哥們兒給害了,要是真有那邪物……接下來會怎麽害我這幫哥們兒還有我呢?
我心裡忐忑不安起來。
倆人沉默著走了大概有幾十米之後,姚京突然問道:“銀樂,你說……那長蟲真是奶奶廟裡的道童麽?這奶奶廟也不是什麽道觀,哪兒來的道童啊?”
我皺了皺眉頭,想著姚京肯定讓老太太們的話給嚇壞了,便大咧咧地說:“所以說扯淡嘛,走,看看那條長蟲去,我還就不信它能自己個兒把身子接上。”
“對對。”姚京點頭附和。
我們轉身往回走了幾步,拐入草叢,踩著那些亂草雜枝走到剛才姚名堂扔蛇的地方,渠水並不深,大概有兩尺深左右吧,水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冰上面還有一些鋪灑開的血跡,像是晶瑩的冰面上畫了朵朵紅梅。
隻是……
那斷蛇卻不見了。
“姚京,你爹是把長蟲扔到這兒的吧?”我有些疑惑地問道,心髒突然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沒……沒錯兒,這,這還有血跡呢。”姚京瞪著眼睛瞧著那些綻放的血跡,結結巴巴地說道:“它,它它,身子接上,跑了,我的娘哎,完了完了。”
就在這時,一股小小的龍卷風沿著渠裡的冰面,由南至北向我們這邊兒飛速刮來。這股龍卷風大概兩米多高,上頭也就直徑一米多點兒,可是聲音呼嘯淒厲,嗚嗚得像是鬼哭狼嚎一般。我們倆驚的呆住了,就那麽看著微型龍卷風卷起渠兩旁那些枯枝爛葉呼嘯著往這邊兒移動,到我們跟前時,龍卷風卻突然改變方向,衝著岸邊的我和姚京撲了上來,我們倆這才清醒過來,我發一聲喊:“姚京,快跑。”
喊話中,我轉身就跑,姚京反應稍微慢點兒,可是丫竟然拉住了我的衣服,喊著:“銀樂等等我。”
“,你丫拉著我呢,還等啥等……”我氣呼呼喊著,一邊兒費力地奔跑,感覺姚京根本就他娘的沒用力,完全是靠我拖著他跑呢。
這句話沒喊完,我們倆還沒跑出五米遠呢,那龍卷風已經追了上來,隻覺得眼前突然一片模糊,臉上身上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碰撞著, 劈裡啪啦的,一股腥味兒鑽入鼻孔裡,讓人惡心得想吐,腳下不穩,我狼狽地摔倒在地,身後姚京哎喲一聲趴倒在我的身上,壓得我腰部一陣劇痛,雙手按在了枯草根上,扎得生疼。
“銀樂,這,這是怎了?”姚京驚恐萬分地喊叫。
我哪兒知道是怎了啊?
掙扎著爬起來要亂跑時,龍卷風卻突然消失不見,眼前又是清涼一片,小北風呼呼地掛著,吹得地上的枯草來回扭動。
我扭頭看向姚京,他的臉上被弄得髒兮兮的,小分頭上沾了些枯樹葉子和幾根兒稻草,耷拉著臉皮子可憐兮兮像個小乞丐似的,我一下忘了剛才的事兒,忍不住笑了起來,指著他笑道:“你丫現在就像一沒娘的孩子,哈哈。”
“你也強不到哪兒去。”姚京賭氣頂了我一句,隨即哭喪著臉說道:“銀樂,這下可真是壞菜了,咱們趕緊去奶奶廟那邊兒先磕個頭,跟人家打個招呼,晚上就賠肉,水果,多賠些,要不還不得把咱們都折騰死啊?”
我心裡一緊,這事兒還真是邪乎到家了。
可我們家誰信啊?
就我爺爺一個人信吧,可他也說我們老趙家人天生有仙家正氣,不懼那鬼魅魍魎,況且家裡祖傳的那幾張破紙上就已經說明了:“但凡村廟,多為邪孽異物所居。”就衝這句話,我們老趙家的人也不能給它上供磕頭賠不是啊。
想到這兒,我心裡忽然不害怕了,他奶奶的,假如這邪物真就有,那我們家祖上的那個傳說也是真的了,我還害怕它個鬼東西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