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巷子口時,我停住腳步向北看去,想著楊樹坡的太歲廟,或許那個老太歲現在就在廟內生火取暖吧?假如我手腕上這個斑痕真的是老太歲乾的,我是不是應該召集兄弟們,給它來個半夜突襲,砸了它的廟,或者一把火將太歲廟付之一炬呢?
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扭頭往巷子裡走去,回家才是正事兒。
反正現在手腕上這個斑痕又不疼不癢的,興許還是個好東西呢,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嘛,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這也算是自我安慰一下吧?
走入巷子裡沒幾步,我停下來,轉身,輕輕地邁著步子往回走了幾步,因為剛才我眼角的余光,好像看到老爺廟門口有個白色的物事在那兒不知幹什麽呢。
上午的時候,胡老四不就在廟門口折騰了半晌麽?
巷子口的邊上,有一堆紅磚,我輕移著步子,從磚垛一側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啊!
奶奶-的,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白狐子精麽?
說真的啊,我那時候根本就沒有見過真實的狐狸,可咱書上見過照片啊,咱電影上也瞅見過啊,我好像忘了是在哪部電影上看到過。
嗯,不說這些廢話。
你們猜怎麽著?
那老爺廟門前面右側的大楊樹下,一隻渾身雪白的狐狸正在樹根下刨著什麽東西呢,唰唰地刨啊,刨幾下還看看廟門兒,然後再接著刨。
其實我們老家這塊兒,根本就沒有狐狸這種動物,早先西山上倒是有過狼,嗯,村裡也有黃狼子。
前一段時間村裡風傳有白狐子精作怪,那麽這隻白色的狐狸,是不是就是那隻傳說中的混-蛋玩意兒呢?
它在那大楊樹下刨啥玩意兒呢?
又一直瞅老爺廟裡幹啥?
老爺廟其實早已荒廢許久了,破門破窗戶,外面下大雨裡面就會下小雨的建築物,有什麽好稀奇的?不對,今兒個上午的時候,胡老四待在這裡瞎鼓搗了半天,弄了些亂七八糟看不懂的符紙,也不知道他幹了些啥?
難道……這其中有聯系?
我心裡迅速地作出了肯定。
那隻白狐子似乎感覺到了不遠處有人在盯著它,很突兀地一回頭,夜色下,瘦削奸猾的狐臉上,兩隻圓溜溜的眼睛裡泛著黃綠色的光芒,犀利凶狠,讓人一看就會忍不住心生畏懼打哆嗦。
我承認,我當時打哆嗦了。
這和膽量大小沒關系,真的,我當時並非完全就是害怕那隻白狐子才打哆嗦的,而是因為緊張,就好像是夏天的時候,趴在河邊兒的草叢裡偷看人家姑娘洗澡,結果人家姑娘猛地一回頭看向偷窺者藏身的草叢,然後偷看的人肯定會特緊張,那顆心就會猛地揪緊,不哆嗦才怪。
用這個比喻很恰當,但是我必須聲明,我從來沒乾過那事兒,至於說我怎麽知道偷看姑娘家在河裡洗澡會緊張成那樣,那是我聽姚京還有陳金說的,真的真的,上帝啊,相信我吧。
扯這些幹啥?
言歸正傳,話說當時那隻白狐子回眸的一瞬間,我是渾身哆嗦了一下,接著就冷靜了下來,並且在那一瞬間,迅速仰頭,躲避開白狐子的注視,我想當時那隻白狐子絕對沒有看到我。
不過……它好像懷疑磚垛後面有人,而且我猜測,這玩意兒似乎聞到了人類的氣味兒,因為老爺廟那邊兒靜了下來,沒有了刨土的動靜。
紛紛揚揚的雪花在微風中輕輕地舞動著,
為凍得硬邦邦的地面覆蓋上了一層潔白的銀被,四周的夜色,很沉很沉,卻不是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畢竟,還有白雪在映射著並不明亮的光線。 四周安靜得讓人心悸,我似乎能聽到自己心臟砰砰的跳動聲。
我開始懷疑那隻白狐子正在邁著輕柔的步子,極其小心翼翼地向我這邊兒走了過來。
真的,我當時很緊張,不完全是害怕,我不知道這樣說你們是否能夠理解那種心態,就好像是……怎麽說呢?比作是打架吧,我一個人赤手空拳面對著三四個手裡拎著棍子的彪形大漢,我並不會膽怯敵眾我寡的戰鬥,而是在戰前心裡的那種高度緊張,也可以說是一種變態的興奮,真的開戰之後,自然也就不緊張了。
嗯嗯,就是這麽個心態。
雖然說我當時我可能要面對的敵人不是幾個彪形大漢,而只是一隻白狐子,可是你要知道,那玩意兒個頭兒不小,比大黑那狗東西小不到哪兒去,況且一隻強壯的大狗,多半情況下都可以戰勝一個強壯的中年人。
更何況……這玩意兒好像還是個邪祟的精呢。
是的,我還是赤手空拳。
我緩緩地將右手伸向腰間,撩開棉衣,指頭捏住了腰帶扣,輕輕地將腰帶扣打開,我開始慢慢地往外抽腰帶。我需要武器來提升自己在很可能馬上爆發的戰鬥中取勝的幾率,最起碼……手裡頭有家夥,自信心也強一些不是?
哦,放心吧,褲子掉不下來的,就和現在一樣,腰帶都是做個樣子而已。
可能是過於緊張的緣故吧,我似乎還聽到了那條烏梢皮做的腰帶在抽離褲子的時候,和布料摩擦發出噝噝的聲音。
當腰帶完全抽離出來的時候,我將腰帶從中彎折,讓長度適合近身搏鬥時可以爆發出最大的攻擊力,右手緊緊地攥住,然後猛然從磚垛後竄了出去,面向老爺廟肌肉繃緊,保證自己隨時都可以爆發出最佳的戰鬥效率。
那時候的我,一向信奉一句話——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當我從磚垛後竄出的那一刻,原本認為那隻白狐子已經到了跟前,已經做好馬上攻擊的準備。我卻突然怔住了,因為那隻白狐子根本就沒有挪動地方,還在那棵大楊樹下靜靜地站著,注視著磚垛這邊兒。
不過現在,它已經把泛著綠光的犀利眼神,投向了我。
白狐子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我,只是那眼神慢慢的變得越來越狠戾,越來越凶狠……
我緊握著腰帶,微微躬身,跨步而立,渾身肌肉繃緊,直視著白狐子,雖然心中在打鼓,腳下似生風,可我卻有了一絲的猶豫,畢竟,這隻白狐子並沒有做出任何對我有威脅的動作,而且我和它好像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我犯得上去跟它針尖對麥芒,拚殺個你死我活麽?
箭已在弦,弓已繃緊,焉能不發?
那隻白狐子似乎也在猶豫著,眼裡也沒有了起初那股狠戾凶殘的神色,卻在狐疑地盯著我手裡拿著的那條烏梢皮做的腰帶,時不時的和我對視一眼,警告我不要靠近它。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變得緩慢極了。
我甚至忘卻了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個人信條,卻在心裡有些希望著那隻白狐子先動手。
片刻之後,一個混沌沉悶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年輕人,不要多管閑事,回家去。”
處於高度警惕和緊張中的我,立刻四下裡看了看。
萬籟俱靜,沒什麽人啊!
“你很好,我可以保證以後不會傷害你,你走吧。”聲音再次響起,我疑惑地看向那隻白狐子,可是它的嘴唇連動都沒動一下啊。
聲音又起:“別看了,就是我在說話。”
我傻眼了,它-奶奶-的,感情還真是這隻白狐子在跟我說話呢,它竟然會說人話,還真它-娘-的是隻成了精的東西啊。
最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它用啥說話呢?
“還不趕快走!趁我現在還沒生氣……”白狐子的聲音狠戾了許多。
“你……沒生氣?”我猶豫著出聲問道,總感覺不是個味兒,爺們兒多多少少和邪物也打過多少次的交道了,可要說和邪孽異物直接對上話,這還真是生平第一次啊!我不由得放松下來,感情它也不想開戰唄,所以我歪著脖子問道:“你忙你的,我沒打擾你吧?憑啥讓我離開?”
等了好一會兒,那隻白狐子也沒有說話,只是那麽直直地看著我,眼神裡狠戾之色亦沒有先前那般犀利。
我忍不住說道:“哎,胡老四說最近村子裡不太平,有隻白狐子精一直在村裡禍害人搗亂,是不是說你呢?”
白狐子似乎沒想到我會再次主動向它問話,怔了一下,聲音響起:“是我,你想和那個老東西一起對付我麽?”
“不不不,暫時我還沒那個意思。”我笑著擺了擺手,心裡琢磨著,都說狐狸精特聰明特狡猾,感情也是一白癡啊,這不是廢話麽?你是邪物,是禍害人的,爺們兒當然想把你拾掇掉,只是爺們兒現在沒把握收拾你而已,我要是有我祖宗那本事,還跟你在這兒扯淡廢什麽話?早他-娘-的滅了你丫挺了。
我試探著說道:“咱們商量商量啊,你以後別在俺們村搗亂禍害人,去別的村兒裡,成不?”
“呵呵。”白狐子嘴巴沒動,狡詐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絲瘮人的奸笑,“小子,你憑什麽來要求我如何做?若不是我利用你除掉了那條長蟲,我現在就撕了你,趕緊走吧,再不走我可就真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