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超娘那真是瘋子似的,不停地大呼小叫,胳膊腿像是裝入了馬達的機械臂,揮胳膊掄腿的踢騰個沒完沒了,還不嫌累。我們幾個人可就受苦了,時不時就讓她的手撓到,腳踢到,韓大個子還讓郭超娘狠狠地在手背上咬了一口,血都流出來了。
陳金這小子脾氣太暴躁,眼睛瞪得跟個牛犢子似的,余光一掃,見有人擋住了郭長根的視線,陳金立馬對郭超娘一頓拳打腳踢,咬牙切齒得樣子像是對待階級敵人般充滿了刻骨仇恨。
還別說,這讓黑狗精上了身的郭超娘,原來也是吃硬不吃軟的面主兒,本來踢騰個沒完沒了,力氣又大,好幾個人按不住她呢,陳金這麽一通狠揍,結果她就老實了下來,眼裡滿是忿恨和怯意地瞪著陳金。
我們幾個自然不會管她那眼神有多歹毒多凶殘,趁她老實,立刻把她推搡到院裡的老榆樹底下,三下五除二,將她捆在老榆樹上,繩子夠長,捆的真是上上下下,嚴嚴實實。弄得郭超娘渾身上下被一溜溜的繩子勒住,像毛毛蟲似的,一節一節兒的。
好了,現在算是暫時安省了,我們幾個大老爺們兒喘著粗氣後退,蹲在院子裡圍成了一圈兒歇著,這他-娘-的比抗麻包還累。
接下來的事兒應該不用我們操心吧?其實也真沒什麽特別的擔心,因為鬼上身的事兒聽說過不少,但是卻從來沒聽說過因為這個要了命的,多半都是來禍害人,讓這家子去燒香上供或者是報復一下發發脾氣而已,沒別的。
再說了,這不還有這麽多見多識廣的老人在嘛,還能怎地?
幾個老頭兒老太太現在牛氣了,一個個凶巴巴的圍住了郭超娘,這個手裡拎根棍子,那個手裡攥著棒子,許老太太手裡拿著一根毛衣針,銅鎖娘手裡拿著一根細小的繡花針……
經過了這麽一折騰,再加上先前那差點兒乾起來得一架,我心裡頭原本壓著的那些事兒似乎也都暫時給忘掉了,不因為郭超娘被邪物上身而更加擔憂更加煩惱,反而有些興奮激動了。嗯,你們看到這裡還別不信,那時候年輕,就是沒心沒肺的……
“銀樂,這幫老怪物要幹嘛呢?”陳金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湊到我耳朵邊兒上問道。
我明白他口裡說的老怪物也就是指的許老太太那幾位師姐妹而已,於是笑了笑,伸手從他的上衣兜裡摸出煙來,點上,夾著煙的手指頭指著那邊兒,嘴裡噴著煙霧說道:“這是要嚴刑拷打了,你猜我現在覺得這像是啥?”
“啥?”
我挪了下有些發麻的腳丫子,小聲說道:“哎哎,你看許老太太還有銅鎖娘凶巴巴的樣子,像不像是黑白無常啊?”
“怎麽說?”
“鬼克星啊!”我嘿嘿笑著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陳金。
陳金信以為然,點頭說道:“嗯,就她們這樣,還真是人見人怕,鬼見愁。”
“你怕她們?”我問道。
“呸,老子才不怕。”
“哦……”
……
陳金轉過頭去,興致勃勃的看著那邊兒,過了一會兒才扭過頭來,罵道:“銀樂,你狗-日-的才不是人。”
那邊兒老太太老爺子們凶神惡煞地嚇唬了一會兒郭超娘,哦,確切的說應該是上了郭超娘身的黑狗精,直到郭超娘的眼神裡露出了恐懼之色,這才正式開始驅邪離體。
“說,你是什麽東西?”郭老爺子拉扯著手裡的一根兒皮帶子,發出啪啪的聲響。
我突然想到了電影裡拷打審問地下黨的漢奸……
“我……嗬嗬嗬……我是房後頭井裡的黑狗精,嘿嘿……”郭超娘仰起臉來,詭異的笑著慢吞吞地說道,然後瞪著發紅的眼睛瞅了這幫人一圈兒,咧著嘴說道:“別費力了,我要是不想走,你們趕不走我,要打麽?打吧,反正我不疼,也不會傷著,嗬嗬嗬……”
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描寫當時郭超娘說話時的那種語氣,筆力不足啊!這麽說吧,反正是特恐怖特詭異的那種聲音,就像是……就像是你晚上正獨自一個人兒走在街上呢,忽然有個飄忽忽的聲音吞吞吐吐慢慢悠悠地在你耳朵邊兒嘮叨起來,還帶著顫音兒,還帶著寒氣兒,還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旋律……
結果她一張嘴說話,我立馬就又看到了黑狗,就是模模糊糊隱隱約約從郭超娘身上顯現出來的黑狗影子,凶巴巴的,還一閃一閃的,很詭異很嚇人的樣子。
“那你幹啥要上了長根媳婦兒的身子啊?說!”許老太太壯著膽兒,顫巍巍的呵斥道。
郭超娘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咧著嘴嗬嗬嗬的笑著,嘴裡模糊不清地發著音:“我也不知道呀……我喜歡怎樣就怎樣……”
郭長根插嘴道:“你,你你,趕緊離開俺老婆的身子,你要啥俺給你……”
“好呀,你別著急,我也就是用用你老婆的嘴說說話。”郭超娘翻了翻紅眼,齜牙咧嘴的說道:“趕緊把我給放開,快點兒,勒得你老婆身上疼。”說著話,她的臉部肌肉開始抽搐扭曲,身子也在費力地扭動著,似乎被繩子捆縛地很難受地樣子,臉上也顯出了痛苦的表情。
於是郭長根就可憐巴巴的扭頭看向幾個老太太和老頭子,期望著他們能夠網開一面,答應把繩子先解開。
許老太太和銅鎖娘不屑地瞪了郭長根一眼,便不再看他,只是惡狠狠地卻又有些畏懼地看著郭超娘。郭老爺子往前一站,掄起棍子就往郭超娘身上砸了一下,嘴裡呵斥道:“滾,看你滾不滾!趕緊滾!”
“哎喲喲,郭長根啊!你就眼看著他們打你老婆啊,很疼啊!哎喲哎喲!”郭超娘臉上顯出痛苦的表情,打著哆嗦,聲音卻極其輕松,好像還很開心的樣子,陰測測的笑著:“嗬嗬嗬……打吧,打吧,我又不疼,呵呵……”
這話有點兒挑釁的意思了,明擺著不是氣人麽?於是許老太太顛著小腳走到跟前兒,拿著毛衣針就往郭超娘的脖子上戳了兩下,嘴裡罵著:“髒東西,壞東西,看你走不走,我扎死你!扎死你!”
郭超娘呸的一聲,一口夾著血絲的膿痰準確無比地吐在了許老太太的老臉上,淒厲的尖叫一聲,仰著臉張著嘴晃著腦袋開始哇呀呀的吃痛了,那淒慘痛苦的模樣,連我和陳金倆人在一旁都有些看不過去了,真沒想到啊,那個許老太太下手可真夠狠毒的。
“哎喲,別扎了,別打了……”郭長根實在是看不下去,趕緊上前伸著胳膊攔住,哀求著說道:“大嬸子、大叔們,可不能這麽折騰了,超他娘會受不了的,咱們,咱先問問這東西,它到底想要啥,咱給它,給它還不行麽?”
許老太太滿是不忿的說道:“哎哎,是不是嫌我們多事兒了啊?那我不管了!真是的!”說完,許老太太立刻做出了要拔腿走人的動作,扭身往院門口走了兩步,嗯,只是兩步而已,然後站住,回過頭來,向幾個師姐妹使了個眼色,於是眾師姐妹也開始嘰裡呱啦的好心好意的把個郭長根給說了一頓,弄的郭長根很是尷尬不堪,站在那裡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辦了。
其實吧,也不能完全就說人家許老太太這話說的不地道,咱幫理不幫親,好歹人家是來幫你郭長根的吧,你這樣弄,確實顯得好像人家是虐待你老婆似的。當然了,這個許老太太也有點兒……太霸道了,容不得別人對她有一點兒的意見。
郭老爺子在旁邊打著圈兒道:“行了行了,老姊妹們,至於麽?長根也是心疼他老婆嘛。”
幾個老頭兒和郭長根的朋友也都出聲勸了幾句,也就給了老太太們繼續留下來的台階,所以她們很“大度”的點頭答應下來,高傲的再次圍住郭超娘,打算用刑了。
郭長根也耷拉著腦袋,很委屈的選擇了沉默,時不時很心疼的看下自己的老婆在那裡齜牙咧嘴,像個鬼似的。
本來吧,這只是個小插曲,跟我們扯不上關系。可陳金這小子偏偏站起身來走到跟前兒,笑嘻嘻的說道:“哎哎,我覺得長根叔說的也對,問問這上了俺大嬸子身的黑狗,到底想幹啥?談談唄。”
一群人頓時全都怔住了,齊齊的看向陳金,不曉得這小子在搞什麽鬼,心裡又在想些啥。眾人目光各異,精彩紛呈,陳金很理所當然、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說這話有多麽的不合適,多麽的輪不到他說這話。
我估摸著,換作是別人,老幾位恐怕現在就得大怒發飆,訓斥這口出“狂言”的小子是如何的不知道自己算是老幾……但是就因為是陳金,這個在村裡暴脾氣有了名的陳鎖柱的兒子,脾氣更是暴躁的比他爹還有名的陳金,前些日子還曾經在村中和老太太們大打出嘴大打出手的陳金,所以……他們都多少有些忌諱,或者說好聽點兒,多少有些不屑於和這樣一個年輕人一般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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