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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廟》七十章 風雪楊樹坡(上)
  反正閑著也是無聊,扯起淡話了,陳金這小子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了一個關於太歲廟的故事,他很是得意地喝著小酒,添油加醋地給我們講了出來:

  說是六零年鬧的時候,我們村裡挨家挨戶不隔門地餓死人,那兩年因為死了太多的人,所以村裡面陰氣極重,尤其是埋葬死人的楊樹坡一帶,每到半夜時分總是鬼哭狼嚎,像是有一群人在沒完沒了地哭,而且多半都是些小孩子的哭聲。後來災年過去之後,村裡的陰-陽-大-仙兒胡老四從外面又請來幾位高人,一同施法鎮邪驅鬼,超度亡靈,可他們做了這些法事之後,不但沒有見效,反而楊樹坡那些詭異駭人的哭聲越發厲害,甚至很多時候大半夜的哭聲竟然就傳到村中飄蕩。弄得全村人惶惶不可終日,問胡老四這是怎麽回事兒,胡老四無奈坦言,餓死鬼最是愛鬧事兒,因為他們覺得死得太冤屈,死前過的日子太差了,所以陰魂不散,天天哭喊著抱屈,而小孩子死後原本就最易成為凶鬼,饑荒時小孩子抵抗力本身就弱,所以死掉的孩子多,這就造就了一群凶鬼。

  這下村裡人更加害怕了。

  尤其當年死了孩子的人家更是驚恐萬分,擔心孩子找上門兒來。

  大概是心理上的作用吧,村裡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病倒,看醫生也檢查不出什麽病來,只是精神上極度恐懼導致的心理疾病,從而影響了正常的生活……沒過多久,竟然有幾個因為害怕而病倒的人去世了,村裡傳言,他們都是被生生嚇死的。

  這下,村裡人更害怕了啊!

  也不知道是哪天,俺們村來了一個外鄉的老頭兒,得知村裡發生的事情後,那老頭便每日裡到那些病了的人家裡勸慰病者,說起來也怪,那個老頭兒去過誰家裡,就能把誰家的病人給勸慰好,見效還特快,老頭剛進門兒時病人還在床上躺著奄奄一息,老頭兒出來時,病人就能出門相送了。

  短短兩三天的時間,老頭兒就把村裡所有因為心病而臥床不起的人給勸慰好了。於是自然而然,老頭兒在村裡成了神醫,活菩薩,沒一個人不服不敬重他。

  再之後的每天晚上,老頭都會獨自去楊樹坡,村民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過了些時日之後,村裡晚上鬼哭狼嚎之聲便徹底消失不見,連楊樹坡那兒,也再沒有了恐怖驚悚的夜半哭聲。

  村民們自然商量著如何感激那老頭兒,可沒等他們商量出結果呢,人家那老頭竟然走了,一去不複返,也沒誰見著老頭兒去哪兒了。

  後來還是村裡的大仙胡老四說,那老頭兒其實就是北地的太歲,看到村裡活著的人受折磨,死了的孩子們整天還在楊樹坡哭個沒完,所以才化作人形出來挨家挨戶地勸慰,順便安撫了楊樹坡的那些個小孩子的亡魂兒。

  村民們細想之後也就相信了胡老四的話,是啊,神秘老頭兒那麽大本事,那叫真正的不同凡響,非同凡人。所以村民為了感激老頭兒,就在北地挨著楊樹坡下邊建了一座廟,順便也可以讓太歲它老人家方便些,能時時地勸慰著那些葬在此處的冤魂厲鬼,不要去找村裡人的麻煩。

  這也就是為什麽村裡許多人晚上到北地澆地的時候,都喜歡到太歲廟避風擋雨的原因,因為太歲廟護人啊!據說還真有過好幾次,村民夜半在田裡撞見邪事兒了,都是有一個老頭兒出現拯救了他們呢。

  貌似這個故事講出來之後,兄弟們都很樂意並且待見聽。原因嘛,當然是這大半夜的,

外面狂風呼嘯大雪紛飛,天寒地凍人煙全無,又趕上在楊樹坡跟前,而且先前去了一趟,回頭還得再去一次,您想想,心裡能不害怕能不膽怯?  聽完故事後,帶來的兩瓶白酒也快喝完了,看看時間才一點多點兒。大家夥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上楊樹坡,看看下到那裡的夾子是否有所收獲。

  按說我應該立刻製止他們,讓他們再多等待些時候的,可我也真想趕緊過去看看結果呢。

  所以大家夥就一致同意馬上去檢查工作成績。

  唯獨姚京猶豫了半晌說道:“這個,你們去吧,我留在廟裡等你們。”

  我納悶兒了,這小子怎麽突然想自己留在廟裡了?所以我疑惑地問道:“姚京,你自己留下不害怕麽?”

  “不怕,這可是在太歲廟裡呢。”姚京嘿嘿笑著說道。

  “哦,說得也是。”我恍然大悟,這個膽小鬼,剛才聽完陳金不知道從哪兒道聽途說來的故事,自己添油加醋地吹了一番,還真有姚京這樣的人相信了,覺得待在太歲廟裡那才是最安全不過了。

  我就納悶兒,姚京是怎麽想到,難不成咱們兄弟這麽多人,你還害怕走夜路麽?

  問了下其他幾個人,都沒有人願意留下來陪姚京,我好心勸了他兩句,讓他跟我們一塊兒去,這小子就是不去。陳金鄙夷地說道:“這小子生怕到了楊樹坡上,被小孩子魂兒拉到墳裡頭。”

  我已經提著電筒走出去了,回頭朝裡面喊道:“行了,趁著這時候風小,趕緊去轉一圈兒,沒動靜的話,咱們就再回來等到天亮。”

  既然姚京決定要留下來了,我們自然也不好說什麽,替他換下快要燃盡的蠟燭,囑咐了幾句,我們幾個便提著電筒拿著口袋走出廟門,往楊樹坡上進發了。

  寒風比之先前那陣子小了許多,不過依然穿林過坡地帶出嗚咽的風聲。雪花不急不緩地洋洋灑灑在蕭瑟的天地間,萬物一片淒淒的蒼涼,夜晚的緣故,更平添出了一份黑暗中的陰森恐怖。

  偶有幾道黑影隱約從不遠處的墳塋中躥出,眨眼便會消失在另一座墳墓的後面或樹叢中,在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一行沉沉夜色下不太清晰的小腳印——那是出洞的野兔或者黃狼子被我們的腳步聲驚嚇到了,匆忙飛奔著躲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小眼睛在夜色中透出或黃或綠的光來,似乎在好奇地看著我們,想著這群人三更半夜頂風冒雪地跑到楊樹坡來,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看到這些被驚嚇到的小動物,讓我們對於這次行動更有信心了,一邊兒走一邊兒琢磨著,楊樹坡這地方的小動物還真是多啊,今晚上就算是打不著黃狼子,弄到兩隻野兔也不錯,多少能賣點兒錢,即便是賣不掉了,咱自己還能打牙祭不是?

  先前的那陣大風幫了我們的大忙,吹起的積雪,想來也應該把我們下夾子時留下的那些痕跡給掩蓋的嚴嚴實實。

  豈不妙哉?

  當然,有其利必有其弊,大風也將樹木上的積雪吹落掉好多,現在的大小樹木在雪光的映襯下,都顯得黑漆漆陰沉沉,冷漠地聳立在漫天的飛雪當中,讓人不由得聯想到僵屍這種東西。許多原本被積雪覆蓋的墳塋也都露出了頭兒,一個個黑乎乎的墳頭像是人的後腦杓子,個別墳頭上面還用大土坷垃壓著幾張皺巴巴的黃紙,看起來更是瘮人。有些墳墓前立著墓碑,冷冰冰的,深寒肅穆,上面刻著的字在積雪的映襯下甚至還能夠隱約看出來,墓碑上頂著一層積雪,讓人覺得像是給這死東西扣上了一頂孝帽子。

  飄灑的雪花靜靜地落下,平添了一層神秘的面紗,隱約地遮擋住這些物事,讓我們似清非清地看著四周的景物。

  我和陳金倆人自然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手裡拎著木棒和手電筒,不過手電筒沒有打開,不到夾子跟前兒,暫時還用不著,再者又擔心手電筒的光會驚了黃狼子,雖然,很明顯我們這麽大動靜早就將楊樹坡的所有動物給驚擾了。

  他們幾個幾乎緊挨著並排走在我們倆後面,在這樣的夜晚又是這樣的一個陰森森的地點,他們心裡自然忐忑恐懼,肩並肩大概能多少壯壯膽兒吧?

  常雲亮這小子被擠在了隊伍的最邊兒上,偶爾便會被拉在後面,便拉了一下常漢強,低聲問道:“漢強,你害怕不?”

  “嗯,有點兒。”常漢強很老實地回答。

  “沒事兒,別害怕,你走我前面,我在後面給你看著。”常雲亮很是大度地將常漢強往自己身前推了一把,讓常漢強領先了他一步距離。

  常雲亮往隊伍裡挪動了一個人的位置,邊走邊對劉賓說道:“賓子,你害怕麽?”

  “我……我也害怕。”劉賓小心翼翼地低聲承認。

  “沒事兒,別害怕,你走在我後面跟著我,我在前頭給你探路。”常雲亮很是大度地跨前一步站在了劉賓身前。

  “哦,謝謝你。”劉賓很是感激。

  於是乎原本哥兒幾個是並排著互相依賴著壯膽兒走在楊樹坡上,結果讓常雲亮的“好心好意”給弄成了前後跟著走,他常雲亮再次挪動,走到了郭超和薛志剛之間,這小子前後左右都有人了。

  我和陳金扭頭一看,忍不住樂了,陳金罵道:“雲亮你個-狗-日的,我看就是你他-娘-的自己害怕,你丫夠孫子的,走在別人中間兒是不是安全多啦?”

  劉賓和常漢強倆人這才反應過來,我們幾個人都停下了腳步,哭笑不得,常雲亮更是窘迫得支支吾吾,說道:“不是,這個這個,我可沒那麽想,我是好心……”結果話沒說完,常雲亮忽然指著不遠處說道:“呀,那是啥東西?”

  我們幾個順著他的手指頭望去,只見一座孤零零的墳頭上,蹲著一隻小小的動物,兩隻小眼睛放著黃綠色的光,直勾勾地盯著我們幾個。

  幾個人立刻條件反射般齊齊向我和陳金倆人靠攏過來,擠到了一起。

  我強壓內心的緊張,皺著眉頭仔細瞅了幾眼,訝然說道:“咦,那不是他-娘-的一隻黃狼子麽?”

  “嘿嘿,他-奶-奶-的,難不成還想送上門兒來麽?”陳金雙手搓著,作勢欲撲上去活捉那隻黃狼子,不過他明白根本就辦不到,所以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順便緩和一下緊張氣氛。

  “那邊兒也有一隻。”

  “還有,那兒,那兒,倆墳中間那兒有一隻,呀!”

  “哎哎,咱後面有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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