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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午十點左右,我心情鬱悶得不行,乾脆去找陳金,尋思著倆人喝點兒酒消消愁,他奶奶-的,愛誰誰吧,老子也不管了,就算是胡老四,加上全村村民再來找我去除掉那隻老王八精,老子也不去了。
幹了好事兒不落好,反倒讓村裡人說三道四的,我圖什麽啊我?
陳金這小子還真他娘想得開,他正在家裡躺在床上,悠哉遊哉地聽收音機裡單田芳說《隋唐演義》呢。聽了我一頓牢騷話之後,他不屑地說道:“行了銀樂,你這是活該,看你小子救人的時候,那股勁兒,嗨,比誰衝得都快,仗著手裡有條烏梢皮做的腰帶,好嘛,跳到水裡鑽到水底下就單槍匹馬地跟那隻老王八精乾起來了,你說說,當時你要不跟那老王八精乾一架的話,興許就來得及救那個孩子了,說起來,我也覺得這事兒怪你小子,誰讓你逞孤膽英雄呢,該!”
“去你娘-的,你這是赤-裸-裸地嫉妒老子!”我罵了他一句,但是馬上想到聲音太大,興許這句話就讓堂屋裡陳金娘給聽見了呢,於是我壓著嗓門兒說道:“你狗-日-的還有沒有良心啦?老子找你說說話發幾句牢騷,你安慰的好話不說兩句,竟然還說老子活該,這不是打擊老子啊……”
“本來嘛。”陳金嘿嘿一樂,說道:“你啊,這時候心裡不舒坦了,知道找哥們兒發牢騷啦?可之前救人當英雄的風頭,都讓你佔盡了啊,兄弟們都捧著誇你,說你怎麽怎麽厲害,如何如何孤身入妖穴,你小子成了風雲人物,別人誇你的時候,你怎就不知道誇誇兄弟們呢?唉……”
我一聽陳金這句話,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仔細一想可不是嘛,說起來兩次見義勇為的救人事件中,我的風頭是最大的,在村民的傳說中對我的誇獎讚美和誇張,那也是最多最廣的,其他哥兒幾個充其量也僅僅就是見義勇為了,而我則不然,我還是和邪物英勇奮戰的孤膽英雄,憑借著一條烏梢皮做的腰帶,那是所向披靡啊。
這其中不乏兄弟們對我的誇張性的美化傳說,那真是添油加醋,有的沒的全都說了。
可當我飄飄然地承受著村民的敬仰讚美之時,卻忘了把兄弟們也都捎帶上,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話,在我心裡忘得是一乾二淨。
唉,愧對兄弟們啊。
俗話說捧得越高,摔得越狠,果不其然,我的風頭最盛,如今受埋怨,也是最多的一個。
很意外的,我這次沒有去陳金的兜裡摸煙,而是掏出了自己的煙,甩給陳金一支,自己點上一支,抽著煙不說話,在心裡做著深刻的自我反省。
見我抽悶煙不吭聲了,陳金把收音機關掉,坐起來嘿嘿笑著說道:“喲,怎麽了?不開心啦?”
“沒,正在反省呢。”我悶悶不樂地說道。
“呸,你小子能反省才怪!”
“老子怎麽就不能反省了?就你好,你小子整天說話一愣一愣的,從來不想著別人的面子,哪次不給人家胡老四鬧個大紅臉?”我憤憤地說道。
陳金一攤手,無所謂地說道:“哎,這沒辦法,好歹咱活得實在,得了得了,別反省了,回頭在兄弟們面前做一次深刻的檢討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承認自己思想覺悟低就行啦!知錯能改,就是好同志嘛。”
“少廢話,去去,買瓶酒去,老子想喝酒。”我沒好氣地說道。
“喝酒?幹嘛?借酒澆愁啊?”陳金從床上下來,拖著拖鞋扇著扇子說道:“借酒消愁愁更愁啊,要我說咱倆去釣魚吧,釣魚最能靜心了。”
“嗯,不錯!”我一抬頭,說道:“成,咱這就去,你這兒還有魚竿兒沒?”
“現成的!”
“走走!釣魚去!”我立馬拉著陳金就往外走。
聽陳金這麽一提議,我恨不得馬上坐到河邊兒的樹蔭底下釣魚去。說起來,釣魚還真的能陶冶人的情操,舒緩人的心情。人若是心裡有了煩心事兒,不高興了,鬱悶了,拿根釣竿兒坐到河邊兒釣魚,點上支煙,靜靜地坐在河岸邊兒的樹蔭下,看著那魚漂在水中時不時被魚兒拖著沉沉浮浮,哪怕你一天釣不到一條魚,你的心情也會慢慢的平靜下來。
記得小時候看過一篇文章寫的好:為了釣,而非為了魚。
那種境界,一直都是我很向往的。
魚竿是我們自製的,無非就是一根竹竿兒,加上魚線、魚鉤、魚漂,等到了河邊兒,到潮濕的草地中挖些蚯蚓,這就全了。
我們倆每人戴了頂草帽,穿著大褲衩,光著膀子,扛著魚竿兒,叼著煙,往河邊兒走去。
倘若那天我們是釣魚回來遇到那幫老太太的話,興許也不會和她們發生衝突和爭執——釣魚陶冶了情操,心情好了,自然也就懶得和她們一般見識了嘛。可問題是,我們倆在去往河邊兒的半道上,撞見了那幫老太太,偏偏又很巧合的是,她們正在說我們這幫小夥子的壞話,當然了,最突出的還是我和陳金倆人。
我們倆順著大街往東走,從十字街老奶奶廟前路過的時候,幾個老太太和幾個中年婦女正在老奶奶廟裡面瞎掰扯呢。我就納悶兒了,她們也不嫌熱麽?這大熱天的,七八個人擠在那小廟裡頭,還真能受得了。
難不成這廟裡頭有邪物住著,陰森森所以不熱麽?
也許是我和陳金倆人都帶著草帽呢,她們沒看出來是我們倆從廟門口走過,也可能是,她們說得興起,壓根兒就沒留意有人從廟門口走過吧。
反正她們說的話,正好就讓我們倆給聽見了。
“哎,說的就是嘛,趙大牛家的那個老二,還有陳鎖柱那孩子,就他們倆最不是東西了,所有的事兒都是他們倆領頭,要我說,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趙大牛平時看著人還行,可他呀,背地裡壞著呢,不比趙二牛強到哪兒去,那個陳鎖柱,更別提了,壞得流油,和那個趙二牛倆人,在外頭不知道幹了多少壞事兒……”
我和陳金從奶奶廟前剛剛走過,聽到這句話倆人都停下了腳步,皺起了眉頭,奶奶-的,聽這話裡的意思,前面還指不定說了些什麽呢。
“就是,前些日子他們在河裡救了仨孩子,咱們村人都還稀裡糊塗地傳他們的好呢,實際上那仨孩子為啥會淹著?都是趙大牛家老二和陳鎖柱家的孩子在那兒逗幾個小孩子了,讓仨孩子比游泳,還讓小孩子去深水的地方,能不出事兒麽?”
“我也聽說了,他們回去還故意說當時救人多麽多麽難,到後來嚇得後街劉賓娘又去跳河了呢,你們知道不?劉家媳婦兒前些日子犯病,還讓這幫孩子們大半夜的帶到北地裡逛遊了一圈兒,你們說,這幫年輕人多不是東西啊,多缺德啊……”
……
我和陳金倆人面面相覷,倆人的嘴角同時咧開,冷笑起來。
他娘-的,這髒水兒潑起來,還真是有水平啊,白的都說成黑的了,還說得振振有詞,好像真是那麽回事兒似的。
“銀樂,你瞧瞧,你丫已經壞得流油了,村民對你很有意見啊!”陳金壓著嗓子惡狠狠地說道。
我歪著嘴角凶巴巴地說道:“別他娘瞎扯淡,咱倆是親兄弟比劃小雞子,一個吊樣!你也強不到哪兒去,你小子耳朵不歪吧?沒聽見他們說的壞人裡面,也有你啊!”
陳金瞅著廟門兒嘿嘿陰笑著說道:“那不一樣,說我壞我認了,本來就不是啥好人,可他們說你,那就有點兒冤枉人啦,想想啊,咱們趙銀樂同學那可是名震全村的孤膽救人英雄,與河中老王八精血戰一晝夜……”
“你少咧咧吧你!”我打斷他的話,皺眉冷笑著說道:“怎麽著哥們兒,把廟給它砸了去?”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裡明白陳金這小子肯定心裡已經怒火滔天了,就他那狗脾氣,跟我說這些話無非也就是在強忍著火兒冷嘲熱諷地發泄下呢。
“還用說麽?”陳金咧嘴一笑,把魚竿往旁邊兒牆上一靠,從旁邊兒牆角處拎起一塊兒磚頭,梗著脖子往廟裡走去。
我一看這都要開幹了,咱不能不仗義啊。
於是我二話不說,在後面晃悠著跟了過去。
廟裡頭那幫老太太和老娘們兒都還不知道危機來臨,正熱鬧著討論著我與陳金倆人的“豐功偉績”呢。
“哎呀,你說在咱們村裡,從歲數小的到歲數大的,除了大點兒的人裡面出了趙二牛和陳鎖柱倆壞種,再往下那就輪到趙大牛和陳鎖柱他們的兒子這一幫人了,那幫孩子們都是讓趙大牛和陳鎖柱的兒子給帶壞的,你們可不知道,聽說他們上次在北地裡,還糟蹋了一閨女呢,那閨女是……”
銅鎖他娘的話止住了,因為她看到了陳金拎著磚頭冷笑著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一臉無所謂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