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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婦女,只要稍微有點兒潑辣勁兒的,對於罵街的活計那都是相當的純熟,而且絕對無師自通。這似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唯有女性才擁有的本領。她的怒罵絕對是一連串兒的還絕對句句帶著押韻的意思,還絕對一句跟一句不帶重複的……
豈料這樣的怒罵,非但沒有獲得她原本期望中的效果,也就是讓這些來抄家砸東西的暴徒們愧疚後害怕她,而加倍賠償。結局竟然是惹惱了這幫人,於是前來抄家的人群中,女性同胞站了出來與姚京娘開始對罵,都是女人都是潑婦,對於農村那種潑婦罵架的功夫,都是自來熟。
這種功夫大家半斤八兩,誰怕誰啊?
姚京娘再厲害,她也經不住好幾位婦女同時向她開戰啊,於是在罵架上她輸了,輸得很徹底,毫無還手之力,於是她清醒過來,想明白還是用潑婦神功的第一招,撒潑攔路耍無賴型。
只是,已經晚了。
她的怒罵和與那幫婦女們的對罵,已經惹惱了那幫老爺們兒和老太太,所以她被眾人抬起來扔到了一邊兒。
一群人揚長而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雖然這幫人受到了邪物的蠱惑,心理上稍微的有些迷糊,但是心智,卻還不傻,他們明白要殺雞儆猴,也得挑選軟柿子捏,所以從常支書的家門口路過,卻絲毫沒有去招惹常志書的家。
他們到了常漢強家裡,進門兒就一通亂砸,如同砸姚京家那般隨意,那麽的無所畏懼無所忌諱地亂砸……對於這種抄家的事情,在這群人中,絕對有好幾位那都是練家子,都是熟手了——想當年文化-大-革-命的時候,紅衛兵們抄家的手段,被他們發揮得淋漓盡致,您問這是為什麽?
呵,這些人裡面,有好幾位那可都是想當年的紅衛兵啊,對於抄家這種事兒,他們再熟練不過了。
只是他們沒想到,常漢強的爹雖然老實,可畢竟是個老爺們兒,在自己家裡面看著這幫人進來就胡作非為,這位老實的莊稼漢終於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氣,他左手拎起了菜刀,右手拎起了擀麵杖,氣勢洶洶惡狠狠地吼道:“都他娘-的滾,再不滾,老子把你們一個個都劈死了!”
那幫人是來抄家的,是仗著人多氣盛,欺負人的,看到了玩兒命的主兒,他們就心虛了,就撤退了。
常漢強他爹終歸是位老實人,見人都走了,自然也就不會去追趕著砍殺,只是家裡已經被砸得不像樣子了。
從常漢強的家裡出來之後,那幫已經被邪物迷惑了心竅的人們,絲毫沒有覺得常漢強他爹的爆發對於他們是一個警告,一個暗號,他們沒有想過在下一個既定的目標家中,是否會出現玩兒命的抵抗。
他們,隻注重結果。
既然在姚名堂家裡和常漢強的家裡都成功地抄了家,那其他幾家,除了那幾位實在不能惹的主兒之外,應該都很簡單。
於是他們的報復心理更強了,昨天晚上家裡被砸了玻璃的怒氣,頃刻間再次爆發,他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三十來號人,在村子裡橫著走過,氣勢洶洶,氣焰囂張,那架勢絕對讓村民們都唯恐殃及己身,避之而不及,遠遠地看著他們。
見此情景,他們更加囂張了,那走路的模樣都變了,搖頭晃腦,肩膀左右晃著好像一道街都容不下他們中間任何一個人的路過。
像螃蟹似的在大街小巷橫衝直撞這還不算什麽,他們還都大聲地嚷嚷著要去幹什麽事兒什麽事兒,好家夥,好像巴不得全村人民都知道他們要去抄家了,已經抄了誰誰誰的家,誰誰誰都不敢放個屁,誰不服氣就滅了誰,就差沒有集體合唱那首在十幾年後比較流行的動畫歌曲了:
“我們是害蟲,我們是害蟲……”
想起來還真有點兒恰當,他們已經幹了的事兒,和那種氣勢準備去幹什麽事兒等等綜合起來,還真他娘-的是絕對的害蟲啊。
只不過專門兒毒死這種害蟲的農藥還沒有研製出來。
那麽,對付這種害蟲,只有人工解決了。
這些人工,自然也就是我們。
這也算得上是巧合,當時我們這幫年輕人,尤其是家中已經遭受了迫害的姚京和常漢強,壓根兒就不知道村裡出了那麽大的事兒,我們還都在我家裡侃侃而談,想著到時候老王八精和蝙蝠精大戰的時候,咱們是不是去看戲呢。
那幫人,很不合時宜地挑選了軟弱可欺的家庭,劉賓家去砸了。
問題是,劉賓家就在我家前面的巷子裡頭,他家裡有什麽大的動靜,我們肯定能夠聽到的。
劉賓家住在巷子的最裡面,破舊的院牆,破舊的房屋,破舊的一切。
在我們村裡,他家應該是數得上的貧困戶。當然了,我說的是以前,和現在的表面上——因為劉賓娘一直被那隻黑貓禍害著,飽受著上天降下來的懲罰,同時也拖累的這個家庭,一直生活拮據。
不過現在好了,劉賓娘的病已經痊愈了,準確地說,她以後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常年臥病在床了。而家裡的經濟條件,看山去還是很艱難,而事實上在村裡,已經是排在前面的富裕戶了,畢竟家裡的存折上,可是有好幾萬元啊。
即便如此,兩口子還是省吃儉用舍不得花,他們要準備著翻蓋房子,給劉賓娶媳婦兒。
劉賓的父親,此時正在家裡編制籮筐,他這份手藝也算得上是祖傳的,編制的籮筐非常好,每每到馬頭鎮的集市上去賣,準會一上午的時間就賣完。只可惜這種手工藝製作的速度太慢,所以倒也不是特別的賺錢。
這天上午快十一點多了,劉賓爹和劉賓娘兩口子將洗好了的荊條擺在月台上晾曬,準備下午的時候編制。
潔白的荊條上面沾滿水珠,亮晶晶的,在陽光下閃著光芒,特別好看。
兩口子正忙活著呢,一群村民大呼小叫地衝進了他們家,二話不說,開砸!月台上晾曬的荊條頃刻間被扔得到處都是,破舊的窗戶上的玻璃馬上被砸得全部碎了一地,屋子裡的桌子椅子凳子,也都被那幫人掄起來狠狠地摔打在地上,摔成了一堆碎木頭,門也被撞得崩裂開來,破舊的房屋似乎都顫抖了起來,灰塵撲簌簌的從房梁上掉落下來。
劉賓爹和劉賓娘傻眼了,他們徹底呆住了,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了?
都是村裡的街坊,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平時見了面還都客客氣氣地互相打著招呼,偶爾還會在一塊兒嘮嗑兒……
今天,這是怎麽了?
那幫人像是一群強盜,又不似一群強盜,他們壓根兒就沒打算搶走什麽東西,分明就是來搞破壞的,一切能用的東西,全都給你砸壞了,他們才會罷手。而現在,他們已經把家具都給砸爛了,於是幾個婆娘衝到做飯的屋子裡,將鍋碗瓢盆摔的一灘糊塗。幾個老爺們兒衝到了西屋裡,將存放糧食的兩口大缸給砸壞了,然後他們又將堆積的糧食一袋袋的給拖下來,被撕扯壞了的麻袋破裂開來,小麥、稻子流的滿地都是。
“你們,你們這是幹啥啊?這……有話好好說行不?”劉賓爹終於反應過來,雖然,這個時候已經晚了,可老實巴交的他還是有些不相信似的,以為自己在做夢,狠狠地打了自己兩個耳刮子,或許是為了先陪個不是?他這才衝上去拉住李明和,喊道:“李明和,我-日-你祖宗,你們這是要幹啥?”
“去你娘-的!”李明和一把就將劉賓爹給推倒在地上,劉賓爹剛要再站起來,就被兩個大漢踹了兩腳,捂著胸口在地上打起了滾兒。
李明和雙手掐腰,惡狠狠地說道:“這是給你們家一個教訓,以後好好管教孩子,讓你們家孩子老實點兒……”
就在此時,一直在旁邊默默無語的劉賓娘突然衝到了李明和的跟前兒,出手如電,飛快地在李明和的臉上撓了兩下,有兩個人反應迅速,衝過來將劉賓娘拉扯到了一邊兒,推倒在了牆角處,又跟著打了幾巴掌。
李明和的臉上被撓出了好幾道血印子,他怒氣衝衝地吼道:“臭娘們兒,老子今天剝你的皮!”
砰的一聲響!
李明和身子晃了晃, 眉頭上流出了血,他的腳下,一塊兒半截的紅磚翻了兩下,一動不動了。
屋門口,劉賓的弟弟小劉民又拎起了一塊兒磚頭,矮小的身子,破舊的衣衫,瘦削的臉龐,讓人看了怎麽也不相信,剛才是他拿起磚頭砸破了李明和的腦袋。小劉民眼睛瞪得滾圓,惡狠狠地罵著:“誰敢再動,我砸破誰的狗頭!”
小劉民今天沒有去上學,他發燒了在家裡歇著呢,卻不曾想,碰上了這麽一樁事兒。
他的話音剛落,立刻就被旁邊兒的一個大人抬起腳一腳就給踹倒在了月台上,然後一個老娘們兒和一個老太太衝上去將他按住。小劉民掙扎著,伸手抓撓,張嘴想咬,卻被人用力地抓住,終究是年紀還小,力氣不足,被人按住了,緊接著,又被打了幾個耳刮子,嘴角流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