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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不死的,還真是人老成精了,能和邪物對話,了不起啊。”陳金感慨道。
我剛想要點頭稱是,結果屋子裡李家老太太的話立刻就又回答了陳金的疑問。我就納悶兒,那幫老太太是不是真的全都人老成精了,竟然能夠通曉我們有何疑問,然後一一作答呢?
只聽李老太太說道:“哎喲,還有我呢,娘娘可是用我的嘴說出來的話。”
“對對。”銅鎖娘樂呵呵地點頭,似乎剛想起來還有這麽一個大功臣,自己不能不夠意思,把功勞全戴到自己頭上,她說道:“那天請娘娘上身,就是上了李家妹子的身,跟我商量來著。”
於是屋子裡的老太太們立刻又對李家老太太投以欽佩的目光,另外還包含著羨慕嫉妒的眼神兒,似乎在心裡暗暗想著,什麽時候娘娘能上我的身,那真是無限榮光啊。
銅鎖娘和李老太太得意地走到供桌前,於是另外兩個老太太就趕緊起身讓座,讓她們倆坐到了太師椅上,倆老太太四下裡瞅瞅,竟然沒有坐的地方了,連炕頭兒上都擠滿人了,她們有點兒尷尬,或者是年歲大了,站著也確實累,於是她們向炕邊兒坐著的老太太們投去了求援的眼神。
老太太們很友善地讓開一條縫隙來,招呼兩位脫了鞋子,爬上炕,坐到了裡頭。
我心想這幫老太太還真是奇怪了啊,這麽晚了她們都擠到這麽小的屋子裡幹嘛呢?也不說回去睡覺,哪兒來這麽大精神頭兒?
我的疑問馬上又得到了銅鎖娘的回頭。
至此,我真的是對老太太們佩服至極,太強大了,竟然能夠心靈感應。
銅鎖娘說:“今兒晚上,看來幾位老姐妹是不親眼見到神靈,就舍不得走咯,好吧,一會兒我就請神靈上身,跟你們說道說道吧,不過現在可不是時候,神靈得到夜裡十二點,才會來看看呢。”
她的話立刻讓坐在炕上的老太太們高興起來,滿臉紅光,兩眼放光,如同一隻隻饑餓的老狼般,期待著神靈的出現,然後把它嚼碎了吞下肚子去……
一個老太太說道:“那敢情好,等神靈來了,我得跟神靈好好說說,讓神靈狠狠的懲罰陳鎖柱家的孩子,還有趙家那個叫銀樂的小兔崽子。”
“就是!”坐在炕裡邊兒的那個老太太咬牙切齒地說道:“神靈不是讓村裡人都恨他們麽?可村裡人只是砸了胡老四家的玻璃,愣是沒人敢去招惹那幫年輕人……唉,他們現在越來越猖狂了。”
“他們整天凶巴巴的,陳鎖柱,還有老趙家的那個二牛,仗著自己凶,人人都害怕他們,就覺得了不起了,家裡的孩子也都整天像是土皇帝似的,村裡人可都害怕他們家的人啊……”
銅鎖娘插嘴說道:“那其他幾個年輕人家裡呢?那個劉家的,還有薛家的呢?”
“哎喲老姐姐,你可不知道,那幫年輕人關系好著呢,要是跟哪個孩子家裡鬧事兒,一準兒趙家那個銀樂和陳鎖柱都得去幫忙,這不,村裡人都忌諱著呢。”
李老太太點頭說道:“是啊是啊,村裡人害怕陳鎖柱和趙二牛,所以我看啊,要想收拾他們,非得請玄母娘娘親自動手,狠狠的懲戒他們!”
聽到這裡,陳金雙手用力,看樣子想要翻牆衝過去。
我急忙按住了他,壓著嗓子說道:“金子,你小子瘋了?忍著忍著,再說了,你進去也不能動手打她們啊。”
“操!”陳金低聲罵了一句,呼呼地吐出兩口氣,不再動彈,瞪著噴火的眼睛向裡面看著。
屋子裡,幾個老太太正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詛咒著我們,並且壞話說盡,反正我們幾個尤其是我和陳金倆人,實在是不得好死到極點了。
銅鎖娘很有派頭的等老姐妹們把話說完了,才乾咳了兩聲,其他幾位老太太立刻都不說話,安安靜靜的等著銅鎖娘說話。
“娘娘豈會同凡夫俗子一般見識?不就是幾個凡人麽?還勞駕娘娘親自動手麽?”銅鎖娘很嚴肅地說道。
幾位老太太立刻點頭,口口聲聲地稱是。
銅鎖娘對各位老姐妹的表現很滿意,很慈祥,很平易近人地笑了笑,然後特有派頭地抬了抬手示意眾人安靜,於是眾人安靜下來。銅鎖娘接著說道:“娘娘會在村裡施法的,讓村民們同心協力,和趙家的,還有陳鎖柱,鬧下去,反正不會讓他們有好果子吃的,至於其他幾家人嘛,也會受到懲罰的,村裡人……總會跟他們過不去……”
幾位老太太很安靜地聽著銅鎖娘的話,就像是一群小學生在安靜的聽老師講課,還不敢說話不敢做小動作。
劉賓在牆頭下面小聲說道:“哎,還真是邪物搞的鬼啊,這兩天是胡老四遭殃,改明兒個,就輪到咱們了。”
“胡老四說要咱們忍著。”郭超提醒道:“邪物也就猖狂這兩天了,它是秋後的螞蚱,沒幾天蹦躂了。”
我低頭壓著嗓子斥道:“扯淡,什麽亂七八糟的,別說話,聽她們瞎咧咧,一會兒要請神了,都給我安靜點兒,別把邪物給嚇跑了,打草驚蛇可不好。”
“你也少說兩句吧。”陳金提醒我。
於是我們都不說話了,靜靜地,認真地看著裡面。
此時屋子裡那台老式的座鍾當當當地響了起來,指針已經指向了十二點整。
我和陳金對視一眼,都明白,時間到了,要請神靈,哦不,請邪物來了……
銅鎖娘扭頭看了下座鍾,微微一笑,打起精神說道:“姐妹們,都安靜了啊,我可要請玄母娘娘下凡了,你們都別吵吵,一會兒等娘娘來了,你們有什麽冤屈盡管說,娘娘會為咱們做主的。”
眾老太太猛點頭,大氣不敢出一聲,銅鎖娘扭頭對李老太太說道:“李家妹妹,這次還是讓娘娘上你的身吧。”
“嗯,成啊!”李老太太很痛快地點頭答應,滿臉喜悅和幸福的樣子。
銅鎖娘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從太師椅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走了兩步,拿捏著派頭,然後才站到供桌前,拿起了一撮香,在蠟燭上點著了,雙手捏著那撮香高高舉起,放下,再舉起,再放下,同時腦袋拖著微駝的背部也不停地彎下去,衝著那面發黃都露出裡面青磚的牆壁,敬拜著,嘴裡念念有聲:“玄母娘娘啊,您快快顯靈吧,徒兒們都在這裡等著您老快來伸冤報屈呢,徒兒們想跟您打個招呼,跟您說上兩句話,您顯靈吧,李家妹子做好準備了,您老來了,就上她的身,跟我們嘮會兒……天靈靈地靈靈,玄母娘娘您顯靈,您比天地都靈驗,您比天地都……”
好吧,我承認,這些話都是我胡編亂造的。
大概也就是那麽個意思,絕對沒有人家胡老四玩兒得正宗,人家胡老四嘀嘀咕咕念起咒來,壓根兒你就聽不到是什麽,而且應該是正宗的道家密語。而銅鎖娘那些話,純粹就跟我們平時嘮嗑般,俗到不能再俗的話,真真是通俗易懂……。您問我既然通俗易懂,幹嘛我還要在這裡胡編亂造?
拜托,幾十年了都,誰能記得那麽清楚啊?
不過銅鎖娘這些話雖然有點兒忒寒磣,沒一點兒請神的嚴肅性,不過倒是挺靈驗的。
她嘟嘟囔囔了足有五分鍾之後,兩盞燭台上的蠟燭那燃燒的火苗,突然抖動了幾下,然後我們在外面就能聽到,屋子裡響起了一陣輕微的風聲,咻咻的響,蠟燭上的火苗就噗噗地跳動著晃悠著。
坐在炕邊兒上的老太太們臉色一變再變,她們似乎還有點兒害怕,哦不是似乎,是分明就在害怕。
突然,風響聲大了一些,然後蠟燭噗噗地全都滅了,屋子裡突然就暗了下來。
月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灑入到屋子裡,由於是坐西朝東的屋子,月光無法將屋子裡整個兒都照亮,所以屋子裡的光線,依然昏暗。
不過此時,屋子裡的風聲,已經停了下來。
屋子裡的老太太們,明顯都很緊張,都很害怕。她們凝神卻無法屏息,粗重的喘息聲匯合在一起,就連在外面趴著牆頭兒偷看的我們,都能聽見她們的喘息聲。
我想,她們嚇壞了吧?
這哪兒是神靈下凡啊,有點兒腦子都能想得到,這種見不得光的東西,連出場的時候,都得偷偷摸摸,那就一準兒是邪物,絕對的髒東西。
陳金湊到我耳邊小聲說道:“銀樂,那東西一直躲在屋裡的房梁上的,壓根兒就沒從外面進來。”
“嗯?你怎麽知道的?”我小聲問道。
“剛才我瞅見有個黑影從房頂上下來,落到李老太太的腦門兒上了。”陳金說完,又在我耳邊說道:“這次你得承認了吧,我眼神兒比你好,尤其是晚上。”
我沒說話,這小子眼神兒是比我好,可這次我不會承認的,因為他站的位置正好能隔著窗戶看清楚李老太太,而我雖然和他緊靠著,可看供桌最南邊兒那張太師椅,卻只能看到一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