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謂帝道:“臣以為,人無一世之善亦無一時之惡。人不禦,是以敗德。”――《漢志·師領》
“將軍,戰報!”
“速速呈上。”
一年二月,趕在夏歷年前結束了對麓山賊的抵禦和討伐。常績走之前要了一個人,此人姓龐名麾字永負,之前僅是一名縣吏。墨得命令往遼東戍邊之時,方才為常績所察。此人勇武與才德並重,常績以令責其十日破賊師,其帥兵伏於深溝狹窄之處,九日之後賊不見官軍在,爭相劫掠鄉裡,輕易被其抄了後路,劫殺數百人,投降者多達一千五百人。
年,是什麽。年是豐收的祭祀,是人們憶苦思甜的方式。值此兵荒馬亂之時尤顯珍貴。石墨手捧書簡,遠眺南方,與臧雲並立,廳外雪厚半尺而與門口化為活水。爐置火,石碾磨,人皆新衣行於凜冬而不見悲。“文龍,今歲蕭統書來,其已然冠戴,其祖以詮德而命審,字以為道成。他日再往來書信,可就要稱其字表而不能再稱姓名了!”臧雲亦興然:“自是,只是君與晏謀兄之憂……”石墨道:“三郡十七姓,二十六世家。哪一家是反覆提攜之輩?今如動其一毛則如牽其全身,焉能懲治。而今四維之地,百患叢生,年少輕狂,不知各地所明晦,今日方才見厲也。”臧雲問:“今治弊政猶如斷腕,如不除,必累患也!”石墨歎了口氣,說道:“今天下仍為沛之天下,官製動靜必知於朝堂。今朝堂命我是欲牽製地方而成其安,如斷然行此事,恐朝堂猶豫之間,我等既覆滅。今當者,當觀時政!”
冀州程師調任尚書令,半月之後,帝敕令冀州籍王且為冀州牧,監其境內郡縣之治。人方得任,還未出京領,有世家使者便宴請其入上賓。席間不斷暗示明言,待宴席散去,世家請且入幕對話。世家長開頭便開門見山,攤開手掌緩緩劃過案幾的上空,緩緩道:“今君既上任,臣聞欣喜不已。然君任厚重,此行可有謀劃?”王且不敢托大,恭敬道:“家長今是欲何見教?”“君年少好志而合德,家父曾見君長,是故知之。今君志尚在否?”王且心下有結,仍恭敬,說道:“臣雖苦鍛於世事,年少宏遠亦不曾忘。今奸佞當道,舉朝無聲,宦官爭勢,外戚擅權,臣嘗慟於先帝而哀今歲之民生。今如得助,當行此道,雖死,不辭!”世家長擺手道:“君可有謀略?今帝深入淺出,曾不以請而遊天下。如不得,縱然千百算盡周全,亦不得成。”“臣嘗聞以方士道術言北象出天子,龍氣潛伏如有升象,今如以此為基謀於朝堂,帝不動,恐天下易也!”世家自然聽聞此事,不過未覺稀奇,因為他們對皇帝並無覬覦之心,世家各族虎視眈眈,誰動了貪念都不得人心,何不隱以避大勢成其周?不過話值此,也趣味昂然,問道:“是真有此事?”“事不假,然信不信在其首。”
幽州冬大寒,冰堅數尺。幽州倉廩之糧與各家所存都已用空,州牧劉定請求遼東嚴氏發樂浪玄菟倉以救民用,又請冀州牧新任既發糧。李聿算得其數,報之於石墨道:“僅上郡一地十數縣,糧草便已十去八九。今官屯草十萬,糧七萬都是應急之物,不到最後萬不能賑之。近年來征戰不斷,口戶從安吉三年的七十萬口,十九萬戶跌落於今四十萬口,十萬戶。臣嘗行走,門戶皆殘破,人皆習武求師,紛紛自保。今年世家為了接濟其口腹,高價糶賣木炭,如非臣周轉有方,其已然得算,民又流離矣!”石墨放下治理之事,拆下頭冠,仰面朝天,歎氣道:“今貪圖享樂者甚眾,曾不能以去,又不能放任累除,每天治理之事不斷,現如今三郡之賊匪與遷治皆歸於我,我何能抽出身手專以對?”李聿見憂心,獻策道:“臣有一言,如君能持而恆,必見效。”石墨拱手請言,聿道:“君雖受製朝堂,然幕僚無此限制,且人皆有向才之心,君何不以禮待士?上郡雖偏遠,人皆尚武德。然未嘗不見才能,是因不欲見,故而不見。今門舍甚暖,若何不容人?”石墨方才醒悟,拜而明。
次日三郡之內,張榜布誠,人但有才而不見用者,可悉數幕於騎都尉門下。石墨又令將自己府邸的大門徹底打開, 將隔壁挖去,街道之上行人來往都可以看到石墨坐在其中,如有見,不教人有所阻攔。家中並無女眷,也無需防范過多,只要有利於時政,都可以來此談論。
不過似乎並未有那種門庭若市的感覺,第一天所往之人寥寥無幾。石墨也是驚異,為何世家門庭就要比我這裡要好得多?晌午造飯,石墨一般就在前庭,公務繁忙,還要細心謀劃各種事情,每件事的變動都要經過很多謀劃方才能定下,只有憂心於今,方才有升盛之明。此時進來一個壯漢,這人一眼望去便知是武夫。見門庭無人阻攔,便徑直奔石墨所在,問道:“庶民呂甲見過都尉!”石墨起身迎道:“快快請起,君可是上座第一人,不必置虛禮,人不見德,不敢輕易禮。”呂甲有些詫異,拱手道:“民尚不知此是幕僚征辟還是門客祈養?”石墨問:“有何區別不成?”看這武夫也是經歷很多,一連說了十五個世家的接待情況和價位詳情。石墨聽完以後說道:“非臣吝嗇,乃是不德而不居。今如有良謀,臣願奉千金養之。如來往僅為圖一時之養,他日臨事,如林中之鳥,驚而各飛?”說罷便不再理會呂甲。呂甲見如此,也不敢再討嫌隙,起身告辭。
傍晚李聿來,臨門口數十步就看到堂內幽幽燭火,亮罩案幾。進來笑道:“君榜以來,可有人入得此堂?”石墨看來人,執筆道:“君莫笑,他日必有良才入我道!”二人正相互打趣,門外進來一身著粗麻之人,此人夜晚,面無常色,身體不住抖動,瑟縮著進入堂中,躬身顫抖道:“賤民賈智賓,見過石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