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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我北胡都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勇士,現在看來也不盡然啊。”
陸衝晃著杯中的酒水,雙眼凌厲地掃視著面前的男子。
在這懾人的威壓下,雙手被綁在後面的漢子先是有些畏縮,而後卻又挺起胸膛道:“大汗明鑒,非是屬下不盡力,實乃那些南狗一心求活故而拚死抵抗,再加上他們又佔著城池之利,所以一時半刻未能攻下罷了。”
陸衝眯起眼不以為然地道:“你的人攻城已有兩天了,怎麽還是‘一時半刻’?本汗從草原上把你的族人帶出來就是要讓你們將功贖罪的……格烏欽,莫非你對本汗的決定心懷不滿,或者是想要保存實力,所以才在城下踟躕不前、白白耗掉了許多時間?”
這番誅心的話語一出,格烏欽馬上便腿一軟匍匐於地,大聲道:“大汗,屬下絕沒有別的心思。這兩天您也看到了,我部的勇士哪個不是奮勇爭先地往上衝,至今戰損者已有十之四五、可謂拚盡了全力,又何來保存實力一說?
求您再給一個機會,格烏欽這就親自帶人攻上城去。若城破,屬下也不求什麽封賞,只求大汗知曉我等的確是一片忠心。若攻不下來,屬下便死在這城牆上,絕不墮了草原勇士的威名就是。”
陸衝這才正眼看了看他,歎道:“你又何必如此?圍城數日而不下,本汗也是心急了些……也罷,眼下興陽縣城已是搖搖欲墜,這最後一擊便交給你了,希望你記得適才所說的話,用鮮血洗刷之前的恥辱,莫要再讓本汗失望了。”
說完他隨意一擺手,馬上就有武士上去割斷了綁著格烏欽雙手的繩子。
“大汗且放心,屬下這就去準備了。”
格烏欽撫胸深深一禮又信誓旦旦地丟下這麽一句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營帳。
帳中的陸衝放下了杯子,面露厭惡之色。
格烏欽所在的部落與車舍裡有著數十年的恩怨。即便前些年車舍裡逐漸壯大,兩邊仍然時有衝突。
陸衝當上大汗後那個部落總算表示了臣服,但那只是表面上的恭順,他們背地裡還是沒少做陽奉陰違的事。
沒有任何一個統治者會容忍麾下有這樣的存在。南征前,陸衝特意率車舍裡的主力去該部所在地“遊獵”,以兵勢進行威逼;為了避免覆滅的危機,對方被迫派出了兩千精兵外加首領最年輕有為的兒子——也就是格烏欽,以顯示己方的忠誠。
至於現在嘛……
這個狂妄自大的部落即將失去最精銳的年輕人,連格烏欽都無法幸免!
作為一個統帥,陸衝當然清楚城上的守軍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但他也知道,至少今天自己的軍隊還拿不下這座孤城。
既然如此,就給格烏欽一個機會吧。
他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只有付出了血和生命才能得到大汗的寬恕,所以才能明知是九死一生的局面還走得那麽義無反顧。
陸衝忽然有點欣賞他了。
既然你識相,本汗就不與你部落的人計較了!
不一會,外面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鼓聲也一陣緊似一陣;頗有興致的陸衝本想出去看看,來送軍報的人卻不合時宜的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
接過軍報,陸衝本想草草看下,誰知越看就越挪不開視線;最後,他乾脆坐回了原處,反反覆複閱讀著上面不算太多的文字。
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變化,但他的心中是五味雜陳的。
比起初期的勢如破竹,此時的北胡軍隊可以用進退兩難來形容:
前方,大瑞集結了重兵枕戈待旦。騎兵越南進,遇到的抵抗就越激烈,而南方水網密集的地形也限制了騎兵的機動性。
後方則從不曾安寧過。大瑞的邊軍、民間的團練甚至各州縣的普通百姓……每天都有無數大大小小的戰鬥爆發,針對北胡人的各種破壞行動讓人不堪其擾,留駐後方的大軍就像身陷泥潭般再也無力南下一步。
這樣下去,南征的大業何時才能成就?
陸衝不是沒想過離開此處到更接近前線的地方去指揮作戰。作為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他肯定不會為了一點點私怨耽誤大事。
征服大瑞才是他的目標,相比之下蕭靖的生死根本無關緊要。如果不是對草原的勇士有絕對的信心,他也不會好整以暇的留在這裡陪人家“玩遊戲”。
只是千算萬算,陸衝也沒想到自己還是高估了北胡騎兵的戰力,低估了大瑞人的抵抗意志。
不過,現在這樣也不是不能接受。城破就是眼前的事了,一天兩天的他還等得;大汗親自率部攻城卻未能攻下這事說不去雖不太好聽,但他從不在意這些虛名,只要形勢需要,他隨時可以離開興陽,與蕭靖的帳大可之後再算。
軍報上讓陸衝在意的還有一件事。就在前幾天,離這裡不算很遠的地方竟然出現了大股的大瑞軍隊,連他所在的興陽縣都隱隱受到了威脅。
若不是有屬下及時率兵拒敵,他的汗帳在幾天前就要動上一動了。
北方佔領區內雙方的軍隊和據點犬牙交錯,任何部隊調動都面臨著巨大的風險,按常理說沒有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跑到北胡軍隊的腹地來。
除非,有人和大瑞人暗通款曲!
他還在思索,外面的鼓聲已漸漸停歇。營中並沒有任何的歡呼聲,這次攻城的行動應該又以失敗告終了。
陸衝還沒來得及出去看看,又有一封密報送到了案頭。
這一次,他終於無法保持淡定了:矮幾上的酒壺被他一把丟了出去,壺裡的酒水潑灑到了汗帳的中央,可憐的壺蓋滾出了好遠才停在了一個角落裡。
果然是你,陸珊珊!
若不是你故意在防區開了口子,又熟視無睹的任由大瑞人調動兵力,那大股的軍隊又怎會有空可鑽?
不論如何,你現在是草原的女主人……難道時至今日,你還對那個人念念不忘,不惜違抗大汗的命令也要放他一條生路?
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