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落睜開雙眼的時候,一把被方仲敏抱住,耳邊傳來他的哭聲:「雪落妹妹,你真的活過來了……」
「敏哥哥這是怎麽了,難道我剛才死了嗎?」陳雪落有些不解,隨即想到自己肩部中了一道劍氣,傷勢應該很重,怎麽此刻卻像是什麽事也沒有,奇怪了。
這時,一道女子的聲音響起:「小姑娘,看來你的傷勢已經無大礙了。」
這女子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溫柔,年紀應該不大,陳雪落抬頭一看,便看到了一位一身白衣,滿頭白發的年輕女子。女子的容貌難以用筆墨形容,隻覺得如仙子一般。
「好美!」陳雪落雖然以前也見過很多美麗的女子,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除塵脫俗的美麗女子。小小的心靈裡不禁冒出日後若是我也能如此,那該多好的期頤。
方仲敏見陳雪落發愣的樣子,忙為她介紹道:「這位姐姐便是雲山二老兩位老前輩的其中之一,雪落妹妹你可以喚老前輩為皓月婆婆。」
「婆婆?」陳雪落不解地看著方仲敏,明明眼前這女子看上去最多二十出頭的樣子,為何要喊婆婆,難道是因為一頭的白發?
這女子自然便是流蘇,與陳滿神隱居在雲山已經兩百年了,見陳雪落長得十分可愛,便笑道:「小家夥,婆婆雖然年紀快上千歲了,但還是更樂意你們喊我姐姐。」
「上千歲?」陳雪落頓時發出一聲驚呼,雖然她知道修仙界中一些厲害的人物修為只要突破到元嬰境界,壽命都有千歲,但容貌可是很難保持的,要不然修仙界中高階修士不會以年長者為主了。除非要麽修煉了特殊功法,可以保持容顏,要麽就是服用了那傳說中的「駐顏丹」之類的極品丹藥或類似的天地聖果。
流蘇也懶得跟這兩個少年多廢話,繼續說道:「既然你們兩人身體已無大礙,就此離去吧,外面那些人已經死光了,無法傷害到你們了。」
方仲敏和陳雪落一聽,頓時急了。
「婆婆……姐姐……」聽到這稱呼的變化,流蘇總算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便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聽他們打算說什麽。
方仲敏此前還想著與那些仇家同歸於盡,眼下卻看到了一條出路,哪有放棄的道理,於是拉著陳雪落跪下。陳雪落也是冰雪聰明,立刻明白過來,兩人一個正氣,一個嬌俏,都很有特色,此時跪在地上,倒是激起了流蘇體內久違的母性。
「皓月姐姐,我和雪落妹妹如今家破人亡,孤苦無依,這天下雖大,卻一時無容納之地。姐姐和另一位前輩都是絕世高人,可否收留我們二人,待我們成年後再自行離開?」方仲敏這少年有著不同一般的早熟,陳雪落則顯得稚嫩了很多,但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盯著方仲敏,眼中滿是信賴和一絲情意,恐怕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會陪著眼前人走一遭。
曾幾何時,也有一個少女如此信賴一名少年,隨著他的不斷強大,成為一個參天大樹,為她擋去無數風雨。不知為何,流蘇從這兩個小家夥身上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和陳滿神兩人。
「孩子,你可是想要拜我們為師?」流蘇淡淡地問道,一雙眼睛燦若星辰,又深邃如星空,令人不敢在她面前欺瞞。
方仲敏本想說不是,但是看到流蘇的這雙眼睛,頓時內心受到一種仿佛被神明審視的異樣滋味,隻好點了點頭,算是承認。
陳雪落同樣低下了頭,她和方仲敏二人身負血海深仇,卻苦於力量弱小,卻沒想到如此幸運地遇到雲山二老,讓他如何肯放過這樣的機會。
「你們可是要報仇?」流蘇繼續問道。
方仲敏望了望陳雪落,兩人點了點頭,異口同聲地回道:「此仇不報,人神共憤!」
「你們還是走吧,我那老頭子不會收你們為徒的。我夫婦二人早已不問世事,不想再沾染塵世間的恩怨。」流蘇說完便飄然離去。
「姐姐……姐姐……」方仲敏急得大叫起來,陳雪落卻滿臉的失望,哭了起來。
可惜,流蘇還是離開了,他們根本追不上對方,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如何是他們兩個築基初期修士可以比擬的。
「為什麽……為什麽仙人都如此無情?難道我為父母家族報仇也有罪過嗎?」方仲敏一拳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怒吼不止。
「敏哥哥,不要這樣……兩位老神仙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不能責怪他們。」陳雪落抱著方仲敏的兩條胳膊,哭得很是傷心。
方仲敏雙眼噙淚地冷靜了下來,緩緩抱住陳雪落,兩個小人覺得此刻的人生一片黑暗。
這洞穴不過是普通的山體挖出來的,並不是仙人的洞府,方仲敏頓時更加失望,本來還想著在洞府裡找到兩位老神仙再尋找一番,可惜如今是不行了。
出了洞穴,兩個少年走在濕漉漉的山間小道上,一時間卻不知該去往何處。眼下,陳家和方家已經不存在了,兩個孤兒要如何在這弱肉強食的仙道世界裡活下去?
「敏哥哥,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陳雪落此時更是沒有主意,隻好將希望寄托給方仲敏。
方仲敏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回道:「聽說你們陳家和天劍宗有很深的淵源,不如我們兩人去投奔那裡吧。」
「天劍宗?好像聽祖父和曾祖父提起過,說是當年天劍宗的第一任宗主獨孤大人和我們的祖上是好兄弟,只是過去了這麽多代,獨孤大人也早已過世,我們如今過去,會收留我們嗎?」陳雪落很沒把握地問道。
方仲敏自然知道心裡沒底,但眼下卻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了,安慰道:「落落,我們的修行天賦可是不差的,天劍宗或許會看在我們的資質上收下我們,只要我們能學得天劍宗的絕學,十年後或二十年後,或者三十年後,不管要耗費多少年,我都會為爹娘和族人他們報仇的。」
「敏哥哥,你真勇敢,我真沒用……」陳雪落感受到了方仲敏堅韌不拔的個性,很是自慚。
方仲敏握住陳雪落的肉一雙素手,說道:「落落,你我相依為命,老天不收,我們命運相連,休戚相關,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仇也是我的仇,陳家和方家的仇人都由我來解決。」
「敏哥哥……」陳雪落忍不住撲進方仲敏的懷裡,這一刻,她發誓會永遠陪伴在方仲敏的身邊。
「咳咳咳……」一陣老人家的咳嗽聲傳來,就在這不遠處的樹林間,兩個小人一陣尷尬,分開了彼此。
方仲敏覺得奇怪,怎麽這裡還會有老人家,於是拉著陳雪落走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從山道走下去,經過一片半人高的草地,便看到了樹林裡的一座小木屋,一名垂垂老矣,脊背弓起來的老叟剁著柴火,不時停下來咳嗽幾聲,看來身體不是很好,一頭大黃狗趴在老叟不遠處睡懶覺。
不過方仲敏和陳雪落兩人走過來的動靜還是驚動了那條大黃狗,頓時那家夥耳朵豎起,一下子從睡覺的狀態蘇醒過來,眼神變得十分凌厲凶狠,汪汪汪地撲了過來。
「啊!」陳雪落有些怕狗,一下子倒是忘了自己還是築基修士。
方仲敏從地上拾起一個石塊,便要注入靈力迎著凶猛撲來的大黃狗來一記攻擊。
「咦?」方仲敏突然臉色大變,因為此時他身上的法力竟然不知何故被禁錮了,根本注入不到石塊當中,隻好舉著石塊做出要扔出去的架勢,希望能鎮住這條大狗。
「汪!」可惜大狗還是很凶猛,雖然在他們兩人面前五米處停了下來,還是吠了一聲。
兩人不住後退,覺得這裡有些古怪,難道附近有什麽限制他們法力運轉的東西嗎?
「阿黃,回來!」這時,那老叟喊了一聲,頓時凶猛的大黃狗變得溫順了許多,轉身離去,只是還不忘回頭朝他們又吠了一聲,似乎在警告他們,快快離開。
「老人家,我們只是路過此地,想借口水喝。」方仲敏不敢繼續向前,便朝著那老叟遠遠地喊道。
老叟哦了一聲,會木屋裡拿出兩個瓷碗和一個老舊的茶壺,示意他們盡管放心過來。
果然,這次他們兩人走過去,那大黃狗都沒有什麽反應,仿佛已經被老叟下了命令,不再衝他們狂吠了。
兩人確實口渴了,一人接連喝了幾碗水,隻覺得此水入口甘甜,又有道道靈氣散發出來,不一會,竟然發現身體裡的靈力可以運轉自如了,頓時心中一喜。
「老人家,這……這是什麽水?」方仲敏忍不住問道。
老叟一張麻子臉,門牙都不齊全了,臉上皺紋一大堆,笑呵呵地說道:「不過是普通山泉罷了,不值一提。」
老叟端出兩張凳子,自己靠在椅子上,看著眼前兩個少年人,沉吟不語。
方仲敏和陳雪落也不遲鈍,只是一時間沒有料想到,此刻見到這老叟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頓時就有了計較。
「晚輩鬥膽一問,老前輩可是雲山二老的另一人?」方仲敏直接問道。
老叟笑眯眯地看著他,反回道:「既已知曉,何必多次一問?」
「果然!」方仲敏心中閃過一絲希望,陳雪落則有些驚喜。
「前輩,為何不願收我們為徒?我們身負血海深仇,的確是想到了報仇,但這是人倫之情,天公地道,前輩不能理解我們心中苦痛嗎?」方仲敏坦然問道。
陳雪落有些擔心方仲敏說話太過直接,怕眼前的高人不高興,便補充道:「前輩,我們報仇並非為了殺戮,而是在盡孝,如果此仇不報,將來何以在九泉下面對我們的家人和族人?」
老叟撚著胡須,沉吟道:「老夫其實並不是要阻擋你們報仇,父母親人之仇,不共戴天, 報仇無可非議。但是,你們此刻只是懷著一顆殺戮之心,很容易因此墮入魔道。仙魔只在一念間,一朝踏錯,則步步皆錯。你們塵緣未盡,是以暫時不適宜入我門下。這天地間,萬事萬物都有因果牽連,任何一個開頭必然會帶來一個結果。你們才剛剛踏入修行,就要背負這樣一份沉重的因果,最後對你們的修行必然不利。」
「前輩是要讓我們化去心中的魔性,理智地去報仇?」方仲敏靈敏地問道。
「不錯,孺子可教也。殺人不管再怎麽狡辯,便是犯下殺孽,便會種下一個孽因。如何化去身上的殺孽帶來的孽因,便是老夫這數百年來探求的,只有突破這一切,才能試著接受天道的考驗。你們倆資質極佳,老夫不忍心看你們因為報仇毀了一生。眼下,你們可以有兩條路,第一條,我會修書一封你們帶去,到了天劍宗後,拿出此信,自然會有厲害的人物收你們為親傳弟子,這樣不出二十年,你的修為會大進,也具備報仇的實力,但你在報完仇後,是否會一年入魔,化為修羅,這就無法預知。到時必然大開殺戒,濫殺無辜,那樣的話,老夫也不得不親自出手解決掉你。第二條路,便是留在我這,一邊修煉《九鼎訣》,一邊按老夫的法子磨煉心境,等到你心境有所頓悟,可以駕馭住仇恨,再去報仇,當然也有可能你心境無法突破,一輩子都留在這裡,怎麽樣,你要選擇那條路?」老叟望著方仲敏和陳雪落,眼中似有期待,又什麽都看不出來。
方仲敏和陳雪落陷入沉默,久久不語,一時間不知道該選擇那條道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