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竭盡全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現在我百分之百確定林倩倩就是十世惡人，但是我卻不能當場揭穿。

　　林倩倩道行比我深，《三清道經》之中的術法，我只見識過兩個，一個是落仙拜香，一個是落仙幻形。兩個術法，任何一個都匪夷所思，玄妙無比，讓我摸不到東西。

　　此時此刻，這間屋子裡有李茉，有白祭歌，有詩小小，有我。

　　一旦翻臉，誰知道林倩倩會有什麽殺手鐧?

　　詩小小能逃掉，我興許也能逃掉，但林倩倩和李茉呢?

　　這事必須從長計議。

　　我冷眼旁觀著一切。

　　李茉忙前忙後，幫林倩倩止血，一邊還擔憂道:“倩倩，你還是……去去……去……醫院檢查一下吧。不然……這身體……對肚子裡……肚子裡的寶寶……不好……”

　　林倩苦澀的笑了笑，沒說什麽。

　　李茉白了一眼白祭歌，沒好氣道:“還有你……鴿……鴿子……切……切個菜都能……切……切到手指……你你你……什麽時……時候才能……讓讓……人放心啊……”

　　白祭歌也笑了笑，沒說什麽。

　　我說:“讓倩倩好好休息吧，我們去外面。”

　　白祭歌點了點頭，叮囑林倩倩幾句，然後大家來到客廳。

　　我衝著小小使了個眼色，這丫頭冰雪聰明，才是真正與我心有靈犀。

　　我說:“小小，樓下有一家新開的沙縣小吃，我剛才嘗了下，裡面的排骨湯特別好吃。祭歌的手傷了，早餐你們也別在家吃了，一起去樓下。順便還能打包一份煲湯上來給倩倩，她懷孕期間，需要多補補。”

　　小小很配合:“太好了，我特別喜歡吃那裡的茶葉蛋。鴿子姐，茉茉姐，咱們走吧。”

　　李茉還沒明白我的用意:“下面……下面的湯……不……不濃……等會兒我……我……我親自煲一鍋……早餐也……也……也不用鴿子……動手了……有……有我在……今……今天讓……讓你們好好……好好見識一下……什麽叫大廚……”

　　我衝著李茉使眼色。

　　李茉:“咦……黃泉……你你你……你的眼睛……”

　　詩小小連忙捂住她的嘴。

　　再傻的人都應該知道怎麽回事了。

　　白祭歌皺著眉頭，望向我。

　　我朝著林倩倩的房間努了努頭，然後對她輕輕揮揮手。

　　白祭歌猶豫一下，握了握我的手，輕聲道:“小心……”

　　她們離開了！

　　我目送她們進了電梯。臥室裡林倩倩的咳嗽聲響起，她還不知情。

　　這幾個姑娘安全後，我便沒了後顧之憂。

　　今天，我要好好與她攤牌談談。

　　我推開房門，拉著一張椅子，坐在林倩倩床邊。

　　床頭櫃上有果盤，我拿起水果刀，削了個蘋果，問:“吃嗎?”

　　林倩倩搖頭。

　　我仍舊堅持低頭自顧自的削起來。

　　我以為自己會很激動，然而，在這一刻，我竟然出奇的平靜，淡定的連我自己都害怕。

　　我一直在思考著一件事情，佛教有大德大能地藏王菩薩，發下大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他在度化地獄，誰來度化人間?

　　人心充滿欲望，敢問天下，誰人不是邪魔?

　　林倩倩:“你坐在我旁邊，應該不是為了削蘋果吧。有事說吧。”

　　我笑了笑，問道:“林倩倩，我在想，天底下最壞的人，能壞到什麽份上?”

　　林倩倩:“奶奶吃齋念佛一輩子，跟我說相由心生。大概壞到一定程度的人，會長得很醜。”

　　我哈哈大笑:“這麽說起來，李茉可真是壞到的骨子裡，該殺。”

　　林倩倩皺眉盯著我。

　　我:“倩倩你出落的如此漂亮，肯定是個大好人。”

　　林倩倩問:“你是想告訴我，相由心生，這個詞很膚淺?”

　　我搖著頭不說話，接著削蘋果。

　　林倩倩目不轉睛的望著我，忽然間莞爾一笑:“呵呵，黃泉，你想知道什麽，問吧。”

　　“好！我隻問一個問題。你多大?”

　　林倩倩:“十七！”

　　我與她四目相對，盯著她的眼睛:“今年呢?”

　　林倩倩咯咯笑起來:“你都知道了?”

　　我:“不全知道。”

　　林倩倩:“說來聽聽，都知道了什麽?”

　　蘋果削好了，我猶豫一下，把蘋果放下，再拿起一個，低頭接著削，一邊道:“知道了《三清道經》，知道了林家老太太這黑鍋背的冤枉，知道了十世惡人，知道了三胎續命……”

　　林倩倩:“有意思，你連三胎續命都知道?呵呵，如果我猜的不錯，你應該就是《岐術鬼經》的傳人。”

　　我:“活著就那麽重要?”

　　林倩倩昂起頭， 眯著眼睛，深吸一口氣，沉迷陶醉道:“那是當然，假如你活了兩百年，你就會發現，活著是會上癮的。”

　　我:“所以才這麽不擇手段?”

　　林倩倩眉頭挑起來，表情很玩味:“這就叫不擇手段?哈哈，黃泉，你經歷過戰爭沒?屍體堆積成山，鮮血能染紅一座山頭，空氣中都彌漫著血腥的味道，晚上開了陰陽眼，遍地是孤魂野鬼哀嚎。那才是最好的時代！那個時代，你可以肆無忌憚，盡情的做你想做的事情，沒人會管你屠了幾個村子，沒人會在乎你是不是活剝了嬰兒然後吞下肚子裡，沒人在乎你是不是拘來成千上萬的遊魂，斷送他們的輪回道路，隻為煉製一顆青春永駐的藥丸……黃泉，真正壞的，是這個世道！從不是某個人！你做了我的敵人，就等同於在做全世界的敵人。天道不仁，你站在全世界的對立面，能抗衡得了天道嗎?”

　　我咬了一口蘋果，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林倩倩，我這輩子活到現在，即便是被一隻邪神糾纏九世，都未動過殺機。我心裡隻冒出過兩次殺人的念頭，一次拋妻殺子，棄屍於古井中的賤人，一個，就是你！”

　　林倩倩呵呵冷笑:“理想很不錯，但做不到，就是空想了。”

　　我:“你活了兩百多年，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能千米之外，取人性命的武器，叫狙擊槍?林倩倩，你我都是修煉道術的，應該知道，這道術，不是萬能的。顏十二，江文川，貌似手底下都能找出三五個這樣的人。”

　　林倩倩臉色一沉，冷哼一聲:“那也要你能活著離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