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地獄藏著一百尊神靈。
貝拉和青眸也是神靈，但都是下位神。青眸雖然是女祖，可靈魂尚未覺醒，丁點女祖之力，根本不可能對抗得了所有人。
今天還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硬闖的節奏。
然而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既來之，則安之。
我出奇的淡定，淡定得自己都有點佩服自己。
我望著地藏王菩薩的石雕，什麽都沒說。
我知道，他會把該告訴我的事情，都告訴我。
地藏王菩薩歎了口氣:“罷了，到底還是沒能逃過命運。這無間地獄，原本便是一件神器。非常厲害的神器。地星在此，天道用無間地獄困住地星，就是斷絕了所有人想要搶走地星的可能性。”
貝拉問:“菩薩，你又是怎麽進來的?”
地藏王:“道師與天道有約，我在約定之中。進入無間地獄，我把自己的神痕贈予了天道。並且用靈魂起誓，不與天道交手。發下大宏願，隻渡無間地獄無量蒼生。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貝拉:“不與他交手，就任憑他把你變成石雕?”
青眸:“菩薩，你乃古佛。古神荒界佛山至寶八部浮屠鎮塔八佛之一，區區天道，能是你的對手?區區無間地獄，是何種法寶，能困得住你?無間地獄之中，無量怨魂不假，但如此螻蟻修為，能把你變成石雕?”
地藏王菩薩:“的確不能。我是自願的。”
青眸:“你有病吧。”
地藏王菩薩苦笑，他雙手捧著囚籠，垂瞼閉目，慈悲祥和，良久，喃喃道:“黃泉，你於霓裳身邊，發大宏願，詛咒九世而亡，想的是什麽?”
是還債！
沒錯，是還債！
沒人知道地藏王菩薩和天道過去到底有著怎樣的瓜葛。所以我們每個人都不配憑借著一件事來評論對方是否愚昧有病。
地藏王菩薩歎了口氣:“黃泉，你我今生，父子一場。古神荒界一戰，原始英靈敗北，命運雖奄奄一息，但所有人都知道它會卷土重來。宇宙之外，有位面大能來襲，諸如亂世神女，一心要你魂飛魄散。無人敢應你的因果。無念神主主張把你趕出去，免得引火上身，宇宙毀滅。娘娘忙著立四極拯救眾生。伏羲神主推演因果命運，幾乎身死道消，直到今天，仍舊昏迷不醒。你唯一的生機，便是進入天道小宇宙之中。你的因果，只有我一人應了。”
我:“多謝菩薩。”
地藏王菩薩笑道:“罷了罷了，一飲一啄，總是息息相關，你與我，一世緣分，總要斬斷因果才行。否則，你的因太大，我受不了這個果。與你與我，都好。答應我一個請求，便是斬斷了你我的因果。”
我:“菩薩盡管吩咐。”
地藏王菩薩:“若是有一天，你與天道一戰，饒他不死可好?”
青眸和貝拉麵面相覷，皺起眉頭。
我眯著眼睛望著地藏王菩薩:“他可有殺你之心?”
地藏王菩薩:“欲我萬死！”
我:“他可有罪孽?”
地藏王菩薩:“罪孽滔天。”
我:“他與我可有仇恨?”
地藏王菩薩:“不共戴天。”
我:“那你為何要救他?”
地藏王菩薩:“伏羲神主昏迷之前，曾召見我，千叮萬囑，重複一句話。天道死，亂流神界崩潰，無量神靈必死。黃泉，每一尊神靈都修出了小宇宙。那些小宇宙之中，有無量生靈……”
我:“所以，你不顧自己死活?”
地藏王菩薩苦笑:“若能拯救眾生與水火，死與活，又有什麽關系呢?黃泉，萬萬不要著了相啊。”
我沒吭聲，就那樣沉默著。
很久很久，點頭道:“我答應你，若是有一天與天道大戰，定然留他一條命在。”
地藏王菩薩:“來吧，我送你們出去。今日之後，再無地藏王，八部浮屠頂層鎮塔古佛，你去尋找那個陰煞詩小小，那丫頭一顆聖心，定然比我更加適合。”
青眸倒抽一口冷氣:“你要隕落?”
地藏王菩薩:“女祖娘娘，你怎麽也著了相呢?天道死，亂流神界崩塌。黃泉死，整個宇宙都要成廢墟。天隕之劫，這個天，哪裡是天道啊！是洪荒頂上的天，是宇宙之上的蒼穹。三千特殊體質，就是當初他肉身崩潰，靈魂破碎之後，身上的氣息飄散宇宙，才誕生出來的。他乃三千特殊體質的本源，解鈴系鈴，都需要他。所以他是應劫之體。他若死了，誰能抗衡宇宙之爭?”
貝拉:“就沒有別的辦法?你一定要死?”
地藏王菩薩:“這無間地獄囚牢，乃上位神器。天道是中位神，更是大城府者，此間沉睡一百尊神靈，化為器靈，駐守無間地獄。無數年來，他更是找到秘法，竟然能夠引來一絲地星之氣，加持無間地獄。我即便是獻祭燃燒靈魂，能夠破開無間地獄，已是萬幸。”
貝拉:“那也不必死啊。滅了這一百尊神靈，斬斷地星加持，不就行了?”
地藏王菩薩:“哪有如此簡單。無間地獄囚牢，融合宇宙大陣，已經啟動。若想破陣， 必須同時斬殺一百器靈，斬斷地星加持，還要毀掉無量怨靈的怨氣。無量怨靈！我心不忍啊……”
無量怨靈，他心不忍。
我心中欽佩地藏王菩薩。諸天萬界，他是真正的大慈悲之人。
但是，我在他身上，看到的盡是當年自己的影子。
我腦海中無數次浮現出來魔劍殺子弑妻，我戴上天賜面具，大吼著要拯救天下蒼生的場景。
愚善！
靈魂深處，原始英靈之上，陡然之間有無窮無盡的殺戮升起。
這股殺戮，讓我看到的世界，都化成了血紅。
我知道，此時此刻，我的眼睛，一定充滿了鮮血。
沒有風，整個萬古深淵卻忽然之間漫天鮮血凝成雪花，肆虐飛舞。
我滿頭長發飄散，無數魔劍碎片從宇圖之中飛出來，在手中凝聚成一把斷劍。
我低著頭，已成魔神。
我一字一頓，說:“菩薩，我心有困惑，求菩薩解析。除惡，是否便是揚善?”
地藏王菩薩:“沒有哪種惡，是萬惡不赦。”
我轉身，拎著殘魄的魔劍，轉身而去，頭也不回:“除惡殆盡，便是對惡的赦免。我心中已有道，無需你以死相救。你為我而死，這個因，我拿什麽果來還你?”
地藏王菩薩:“黃泉，你要做什麽?”
我停下腳步，仍舊沒有轉身。
我手中殘破魔劍鋥鋥做鳴，嗜血歡呼。
我閉上眼睛，仰頭深吸，呼吸著無間地獄的血腥之氣，我說:“菩薩，地獄空了，你成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