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問虞姬什麽計劃。

　純粹的相信這妞，她的聰明，遠非我能想象，現世諸葛，心中爾虞我詐，有大城府，能翻手雲覆手雨，玩轉整個天下。

　蛇魅皺著眉頭，小聲說:“黃泉，你心事重重，怎麽了?”

　我歎了口氣:“茅山，龍虎山，我姑姑曾經也說過，夜觀星象，人間近年來有一大劫。如今劫難將至，造化鬼王在未央界與邪神九幽聯合一起，各取所需。九幽要人間十萬生靈恢復實力，造化鬼王得兩千年道行，無敵於天下。他本身就是鬼王，再加兩千年，三千年道行，蛇魅，你能攔得住它嗎?”

　蛇魅愣愣著說不出話來。

　我問:“蘭妃，虞姬，紅鸞，你們誰能攔得住它?”

　我苦笑:“我也攔不住。你們也不用勸我，我想的很清楚。從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一路上就在想。造化鬼王屠戮十萬生靈又能怎樣?屠戮一百萬，一千萬也和我沒有半毛錢關系。我甚至還想過，不說整個華夏，單單西陽市常住人口就過千萬，殺個十萬，壓根就不顯眼。沒準一整列火車翻下懸崖，傷亡人數仍舊不超過三十六人，這個數字搜一下新聞，是個魔咒。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特麽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還管什麽別人?然而……紅鸞，蛇魅，你們跟我認識的久，更了解我。這一輩子，除了道風道乾張劍波和趙五炮，我殺過誰?一個都沒有。三爺用一輩子教會我一個道理:人生在世，沒有百分之百的惡人，也沒有徹頭徹尾的菩薩，每個人都做過善事，每個人也都有過惡行。我們只是所求不同而已。茅山正道，兩千弟子，人人要把我得而誅之，因為我是魔神轉世。他們或許各有私心，但立場不對嗎?三爺讓我自己心裡有一杆稱，去量一下人間眾生的善惡，去權衡一下別人的生死。我知道我說出這番話，你們或許會心裡鄙視我，會罵我:拜托，你是魔神，你應該殺伐果斷，你不能優柔寡斷，你特麽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了，還在這大發慈悲，你搞毛線啊，全世界都在追殺你，你反過來還要擔心他們的生死……可是，造化鬼王為禍人間，真正能頂上去的，還是茅山，龍虎山，他們這種千年的正道。”

　幾個姑娘皺著眉頭。

　南宮雪舞則是瞪大眼睛，目不轉睛的望著我。

　我接著說:“那次，十世惡人躺在醫院中，我蹲在走廊外面，一根接著一根抽煙。白祭歌靠著我，自言自語說過很多話。她說，這世道已經如此了，慈悲才是最好的武器。她說:天道是仁慈的，總給人間留一份希望。她說:人生而為人，要在經歷了欺騙和傷害之後，仍舊保留愛的能力，這是最好的金剛不壞。她還說:否則，五十年殺伐，垂暮老去，長煙大漠，大風漫天，遠方暮雲火燒，你我策馬而立，睥睨天下，得到的是什麽?什麽都沒有，百年之後，一抔黃土，三尺薄棺，一座孤墳，石碑落寞，滿載空虛……功名榮耀，是眾生給的，倘若眾生恨我，辱我，咒我，罵我，唾棄我，那麽我高高在上，咱在雲巔，成了眾生的神祗，又能怎樣?虞姬，你最聰明，告訴我，我們活著，為了什麽?”

　虞姬皺著眉頭，目不轉睛的打量著我。

　蛇魅低頭，若有所思。

　蘭妃愣了半響，滿眼桃花，一臉崇拜:“哇塞，相公好厲害啊。我崇拜你。”

　紅鸞卻是冷哼一聲:“蘭妃，你這是諷刺他嗎?”

　蘭妃:“喂，你別亂說。我怎麽會諷刺相公?我是真的覺得他是個大好人。比那些自詡正道的臭道士，賊禿驢強一白倍一千倍。”

　紅鸞似笑非笑，瞥了我一眼，說:“黃泉，我這次去找霓裳，她去生死界之前，與我見過一面。你也不用問我她告訴了我一些什麽，我答應過她，絕對不會說。但她臨走前有一句話，我覺得應該跟你講。她轉身遠去，聲音平淡，但壓抑的全是憤怒和怨氣，她說:那混蛋，戴天賜面具，都戴傻了！”

　我皺起眉頭。

　紅鸞:“我從來不標榜自己做個好人。我是一隻輪回僵屍，我被三界六道摒棄，我生來不死不滅不老，我被天下正道所有人認為是邪魔外道，所以我無所謂啊。你問人活著為了什麽，我覺得活著，就是要自己開心。隨心所欲。如果這一世活得很違心，那我寧願死了。”

　南宮雪舞愣了半天，忽然開口道:“我覺得活著，是為了吃遍所有的冰激凌……”

　麻蛋的，老子好不容易憋了半天的煽情，被這妞一句話破了功。

　她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

　這麽嚴肅的時候，能不能不要賣萌，不要搞笑?

　搞笑就搞笑唄，偏偏還忽閃著大眼睛，一本正經。

　我一腳踹在她屁股上，沒好氣道:“大人說話，小孩兒別插嘴。”

　南宮雪舞嘟著嘴，揉著小屁股，小聲嘀咕道:“明明就是嘛，如果活著不能吃到冰激凌，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滿足不了，那活著幹什麽。”

　虞姬輕聲說:“黃泉，我知道該怎麽做了。給茅山個機會，也給我們一個機會。”

　給茅山一個機會，也給我們自己一個機會。

　虞姬說話，永遠都那麽堅定自信。

　兩天無話。

　兩天來，虞姬和蘭妃把邪神宗豢養的厲鬼，全部控制了。

　蛇魅夢中尋仙，得到一個仙術，能控心。

　邪神宗那些弟子，被她全部控制了心神，言聽計從，要上刀山，就上刀山，要跳火海，就跳火海，絕無二話。

　一切準備就緒，我們在第三天晚上，率領邪神宗，神不知鬼不覺，趕到茅山腳下。

　計劃中的第一步，由南宮雪舞拉開序幕。

　南宮雪舞美名遠播， 茅山有不少她的愛慕者。

　其中道雲和道玄，就是最厲害的兩個。

　這第一步計劃，就是引道雲和道玄兩個人來到此處。

　茅山腳下，有一間小旅店。

　旅店的主人肯定是個悶騷男。

　旅店取名“楓林晚賓館”。

　有一句詩是什麽來著?

　停車坐愛楓林晚。

　這賓館取名楓林晚，重點是突出前面四個字。停車坐愛。

　等同於號召廣大旅客:客官，旅途疲憊，停下車，來做個愛吧……

　今晚上，我和南宮雪舞，就要在楓林晚賓館裡，停車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