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老夫人挨著周氏坐在床沿兒上,皺眉聽完周氏說的話,冷笑道:“值當的這樣?拉兩個丫鬟出去打死了事兒,就說是丫鬟以下犯上不就得了?”
周氏聞言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周二老夫人歎了口氣道:“姝兒雖然混帳畜生,可那也是你身上掉下的肉,還這麽小,怎麽能隨隨便便就將她嫁出去?這往後讓人知道了,她又怎麽在婆家立足?”
周氏到了嘴邊兒的話咽了回去,沉默了許久才搖了搖頭,滿嘴苦澀地道:“娘,咱不能這樣!”
說完周氏頓了頓,握著周二老夫人的手也跟著抖了抖,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哽咽道:“過去我就是太寵著她護著她,什麽事兒都替她遮著藏著,結果呢?她是越來越不把人放在眼中,這回若咱們還這麽做,那麽……”
周氏說到這兒,極為艱難地才問道:“若是下回,咱們又該怎麽辦?若是下回她惹下咱們解決不了的事兒,咱們兜不住的事兒,又該怎麽辦?”
周氏的眼淚夾著藥膏子,順著臉頰滑落,痛苦地搖頭道:“娘!我已經錯了太多太多,如今,不能再錯了!”
見女兒傷心成這樣,周二老夫人心疼極了,摟著周氏的肩膀,一邊兒勸道:“慧娘快別哭了,你這眼睛才上了藥,可不能再將藥哭掉了,聽話啊,有什麽事兒,咱們好好商量。し”
聽周二老夫人這樣說,周氏艱難地止了淚,抽噎道:“娘幫我想想,有沒有什麽合適的人家,最好是遠一點兒,這事兒便是傳了出去,姝兒她也不至於……”
周二老夫人見此深深地歎了口氣,一邊兒拍著周氏的背脊,一邊兒滿腦子的搜索著合適的人家。
不知過了多久,周二老夫人咬了咬牙問道:“洛鎮源打算給姝兒陪嫁多少?”
周氏一愣,急忙滿是驚喜地問道:“娘可是想到什麽合適人家了?難怪老爺說娘見多識廣,比咱們有法子。”
周二老夫人聞言冷冷一笑,點著周氏的額頭道:“你就聽他糊弄你!他說什麽你都信。”說完再次歎了口氣,追問道:“先別說其他,你且說說,洛鎮源打算給姝兒多少嫁妝吧。”
洛妙姝的嫁妝周氏心裡還是有數的,尤其是昨兒夜裡,洛鎮源已經跟她說了當初是如何分家的。
周氏自然不會瞞著周二老夫人,
將洛鎮源的話給周二老夫人重複了一遍,末了補充道:“這些年我也攢了些私房,還有當年的嫁妝……”
周氏的話尚未說完,周二老夫人便揮了揮手道:“行了行了,你那些私房也好,嫁妝也罷都自己留著。”
說完周二老夫人再次沉默了許久,在心裡盤算了又盤算,最後咬了咬牙道:“這事兒我得回去跟你父親商量商量。”
周氏一愣,下意識地問道:“母親是想將姝兒說給族裡的誰嗎?”
周二老夫人連連冷笑好幾聲兒,才歎息道:“我能將她說給誰?這事兒但凡傳出一星半點兒,周家族裡那些人還不來活撕了我。”
周氏一愣,正在再問,周二老夫人已經歎息道:“我想著不管姝兒怎樣,到底是你女兒,我唯一的外孫女,雖說她不孝,可咱們也不能看著她吃虧不是?”
周氏聽周二老夫人直言洛妙姝“不孝”心裡還是很難過的,沉默著點了點頭,卻不再多說什麽。
周二老夫人見此如何能不知道女兒心裡難受?將她摟在懷裡,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背脊,柔聲道:“我思來想去,姝兒那性子,若是沒人看管著還不知會怎樣。就像你說的,將來若是再闖出什麽大禍可怎麽辦?”
周氏偎在周二老夫人懷裡,默默地點了點頭,便聽周二老夫人接著道:“讓洛鎮源再給姝兒準備些嫁妝,給聘禮的時候,照著這個數還回來,到時你自己收好,也好有個保障。至於姝兒那裡,她手裡不能留銀子,嫁妝得由我幫她收著,”
周氏一聽這話便是一愣,猛地抬起頭來,可惜,她看不見周二老夫人的神色,急得伸手朝周二老夫人摸去,口裡喚道:“娘?”
周二老夫人一把握住女兒的手,嗔道:“你慌什麽慌?聽娘把話說完。”
周氏點了點頭,果然不再出聲兒,可被周二老夫人握著的手卻浸出了冷汗來。
周二老夫人見此心疼地歎了口氣,給周氏喂了口溫水,壓著聲兒道:“娘想著還是讓熔哥兒娶了姝兒的好,至少有娘幫你看著,姝兒也不能再犯什麽發錯兒,娘這裡還有些體己銀子,將來都留給姝兒的孩子。”
周氏一聽這話,頓時眼淚又流了下來,哽咽道:“父親能答應嗎?哥哥嫂嫂能答應嗎?”
在出這事兒之前,周熔她是瞧不上眼的,可如今出了這事兒,在周二老夫人說出這話之前,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周二老夫人一邊兒替她擦著淚,一邊兒哽咽道:“你放心,有娘在呢!再怎麽樣娘也會護著你,護著你女兒的。”
周氏聽周二老夫人這樣一說,哭的是更傷心了,撲在周二老夫人懷裡,哽咽道:“都是女兒不孝,女兒不孝啊!這麽多年沒有回報過娘,還讓娘替女兒……”
周氏哭的是肝腸寸斷,周二老夫人一邊兒替周氏擦著眼淚,一邊兒自己也跟著掉淚。
眼看著快要擺膳了,周氏二老夫人才抹了抹淚道:“快別哭了啊,娘先回去與你父親商量商量,這事兒你先別對洛鎮源說,等娘的準信兒再說,啊,記住了?”
周氏點了點頭,周二老夫人又叮囑道:“記得讓洛鎮源給姝兒添些嫁妝,這是對你好,這銀子在洛鎮源手裡拿著,將來給誰,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兒?你如今這樣手裡可不能少了銀子,知道嗎?”
周氏沉默了許久,方才緩緩點了點頭,哽咽著問道:“若是父親或哥哥嫂嫂不同意……”
周氏話沒說完,周二老夫人便打斷道:“行了別操心這些,你哥哥嫂嫂並不知道這事兒。”
周二夫人這兩日歎的氣, 比過去一年還多:“我也是聽說落雪去了錦鄉侯府,才打算過來看看你們母女的,哪兒想到……”
周二老夫人壓了壓眼角,寬慰道:“你父親回去沒說,我是不會讓他說得。姝兒好歹是朝廷三品大員的女兒,若非咱們是至親,熔哥兒哪裡娶得上姝兒?
說完再次歎了口氣,很是疲憊地道:“便是將來事情瞞不住了,也是木已成舟,還有父親跟為娘壓著呢,你別擔心。至於這婚事哪裡……”
周二老夫人不記得第幾次歎氣,緩緩道:“我也只能慢慢跟你父親……”
話未說完見周氏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周二老夫人忙換了輕松的語氣,改口道:“姝兒也是你父親唯一的外孫女,哪有不疼她的,你就放心吧,好好兒養好身子才是。”
周氏聞言沉默下來,好半晌才舒了口氣,輕輕點了點頭,啞著聲兒道:“娘放心,女兒都明白……”
見周氏果然寬心許多,周二老夫人又親自給她擦了臉,喂了水,方才歎息著,帶著滿腹心事離開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