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看了一眼發怒的阿史那思浩,端起酒一飲而盡,這藥好像下猛了一點,隻是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怎麽?難道我說錯了?”這些天下來江辰不是沒有注意到阿史那思浩的小心翼翼,對於這隊連凶器都沒有的商人防范太過,也許正因為親眼看到失去過,所以才更能珍惜今天能夠好好活著。
隻是,人生隻是苟延殘喘地活著與死去又有什麽分別?
“你這種富家少爺懂什麽?你懂什麽叫害怕?你懂什麽叫活著就是一切?”阿史那思浩反問著,沒有經歷過又怎能評判?
“我怎麽就不懂了?”看著有些失控的阿史那思浩,江辰一臉平靜。
江辰知道自己一直在被試探,而自己也在試探他,試探阿史那思浩到底能夠走多遠,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漫開黃沙我不怕嗎?肩負整個駝隊人的性命,我難道不怕嗎?但害怕並不能成為走出去的借口,我敬思浩兄是條漢子,這次冒險留下我等的性命,你走出第一步了,不是嗎?”江辰越來越肯定自己的推測沒有錯。
阿史那思浩皺眉看著十多歲的少年,沒想到自己所想他全都知道,冷靜下來後才發現自己小看了江辰。這個江辰到底在做什麽?或者說他到底是什麽身份?
江辰為整個營地的人謀劃未來?
江辰無疑是個人才,隻是可信度有多少?那種失控的感覺讓人太難受,明明一切都應在自己掌控之中,為什麽現在卻被一個少年牽著鼻子走?
“江辰,我承認我強迫留下你是有些卑鄙,但至少我還算坦誠,唐人的狡猾我們不是沒有試過,但希望你不是那種人。”阿史那思浩痛苦地看著江辰的眼睛,想從他眼中看出一絲絲的破綻,那樣就有理由殺了他,而不是陷入這種兩難境地。
不能怪阿史那思浩疑心重,對於江辰這件事來說,早已超出他信任人的范圍之外,當初如果沒有突厥內部人的叛亂也不會讓唐朝和回紇有可乘之機,最後被滅族,自己弄得家破人亡。
“那思浩兄,我說了你一定會相信嗎?”江辰反問,也許是劉伯他們已經離開,江辰顯得更硬氣了一些。
江辰是歷史專業,古今多少事又能不清楚,身世如此坎坷的人,又怎麽可能會輕易相信一個陌生人?何況自己還是一個名義上的仇人。
阿史那思浩不知道怎麽回答江辰,反而有些迷茫,離開父親後這麽多年第一次迷茫,一直隻想著要如何活下去,怎麽能夠輕易相信別人,他從來只相信手中的刀箭,殺死別人才相信自己的實力,可是慢慢發現隻是這樣遠遠不夠,遠遠不夠。
隻是活著還不夠,還得要族人活著,還得要他們能夠好好地活著。
看著江辰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眼神說:“信與不信得看你在做什麽?特別是你還在我的營地,還用著我的人馬。”阿史那思浩心想果然與唐人打交道就是麻煩,算計不過他們心思狡猾的人。
殘酷的現實就是,有時我們不得不與我們討厭的人打交道。
“商人逐利,自思浩兄把我留下,我就沒想再離開,但我更不想隻是被困於這小小營地。”江辰需要他們帶自己出去。
“帶你出去然後好逃跑嗎?”
“為什麽要逃,我本是為了商利而行,好不容易有一個落腳點,逃了豈不就代表了放棄?”江辰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等著阿史那思浩自己想。
阿史那思浩雖然商人本逐利,
隻是想不透一個少年居然思慮如此清晰。 “那買糧呢?據我所知糧食可不是什麽高利?何況還是陳糧,新的糧出來你怎麽處理它們。”阿史那思浩送行時就有這個疑問,正好現在問出。
“自然是吃了它們啊。”江辰一副看白癡一樣的眼神掃了一眼阿史那思浩。
也許江辰身上那種孤寂感似曾相識,從見到江辰到現在,阿史那思浩從內心深處還是把他當一個半個知己,因為隻有他懂自己肩負的使命,隻是江辰這個人卻是越來越讓自己不懂。
“營地時基本以肉食為主,你這些不是為營地的人準備的,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阿史那思浩也不是傻子,何況自己面對是江辰,打起十二分應對他。
“的確不是給營地裡的人準備的。”江辰很誠實地說,在阿史那思浩要發飆前又加了一句:“但是,大家都可以一起吃!”
“你最好給我說實話。”真是說話越來越欠扁,明知道江辰是故意的,阿史那思浩氣得不行。
“呃……天機……”說著神神在在的往嘴裡送酒。
阿史那思浩直接奪過江辰要喝的酒杯,生氣地瞪著江辰。
“那個,別生氣啊。”江辰看著真生氣了的阿史那思浩陪笑著,哎呀,炸毛了,都不讓自己喝酒,這草原的酒就是別有滋味,好像喝上癮了。
“會有天災,我得存糧,正如你所說你不想營地裡的族人受苦,那就要做到未雨綢繆,你好像什麽都沒做吧?”江辰邊說邊湊到阿史那思浩面前,一句句一針見血。
大家都會有抱負,會有偉大的理想,可是有多少人真正去做了,去改變你不想要面對的現實?
短短幾句話在阿史那思浩腦中轉來轉去,一句“你好像什麽都沒做”定了自己的死罪,自己好像真的沒有去想過如何改變。
江辰比阿史那思浩略矮,看著近在咫尺的清秀臉龐,阿史那思浩有些失神。
突然手上一松,原來酒杯被江辰奪回,阿史那思浩還在糾結,看著兀自接著給自己倒酒的江辰,突然笑了起來。
什麽自己什麽都沒做,你能夠好好地坐在我面前就是我試圖改變現狀的結果,這次對江辰駝隊的態度算是一種改變,也是一種機遇,想到這裡阿史那思浩突然明白了什麽。
“如果什麽都不做,你早就見閻王去了!”阿史那思浩端起杯子一飲而盡,說這麽多江辰隻不過是要自己開始行動起來。
“我……”江辰腹誹,反應真快。
“賢弟是聰明人,這是其它人一離開就開始肆無忌憚地給為兄上課?”阿史那思浩總算想明白江辰隻不過是激自己。
江辰看了一眼阿史那思浩,一臉平靜。
“我可不敢給思浩兄上課,隻是西行商路上還望多多關照。”江辰提出自己的要求。
“好說,以後這裡就是你的第二個家。”想通後的阿史那思浩很開心。
也許二人都敞開了一些心扉,喝完酒就跑出去騎馬玩,可憐江辰的馬術差得阿史那思浩趴在馬上笑,剛才喝酒時的一些憋屈都釋放了出來,原來江辰也有不會的。
一行快馬沿著河邊急馳,當先一匹白馬尤其惹人眼,馬上是一名長發少女,柔順的頭髮被編成一條條小辮子垂於腰間,隨著跑動的馬上下飛舞,少女緊抿著唇,雙腿緊夾著馬腹,鼻翼上滲出點點汗珠。
突然少女眼睛一亮,從背上抽出一支箭,拉弓一次呵成,“嗖”地一聲,箭離弦而發,一隻正在跑的兔子顫抖著倒地,用另三隻腿掙扎著向著跑,但速度明顯慢了,最後隻是倒在地上小聲呻吟。
“籲!”少女緊了緊手中的韁繩,馬的速度慢了下來,少女矯捷地跳下馬,跑到兔子面前抱了起來。
“語嫣的箭越來越準了,居然能夠一箭中兔腿。”突吉讚賞地說,因為再沒有可汗,大家一定要尊稱阿史那思浩為頭領, 但對於阿史那語嫣,頭領不讓她有類似公主的身份,隻當她作為一般家的孩子養大。
兔子在跑時射中本來就不易,何況剛才阿史那語嫣還在奔馳的快馬上一箭射中,而且射的是兔子的腿,這樣不會傷了兔皮。
“今晚回去又有加餐了。”有人在歡呼著。
阿史那思浩一直陪著江辰在後面慢慢跑著,看到前面的人都停下來,就笑著說:“肯定又是語嫣那丫頭打著什麽了。”
“看得出來,她的騎術和箭法都很好。”江辰雖然不知怎麽評判,但到底以前在電視上看過,隻是沒想到現實中看到這樣的女子衝擊更大。
“草原的兒女只在會走路的時候就想往馬背上爬,現在都十幾年了,能不好嘛。”阿史那思浩帶著自豪的語氣說。
草原上的兒女性格豪爽,他們隻信奉一種人――強者,聽他們的號令,偏偏是這樣的直爽性格,遇上玩心計的漢人只會吃虧,所以在與中原人打交道時,很多時候就失在不懂猜測人心。
“我以後騎馬的日子會更多,一定得好好練練,以後你們打獵什麽的就帶上我吧。”江辰想到一年後的戰爭,自己有必要也得學會一些防身術,這個社會太過險惡。
如此聊著,二人已來到大家面前,看著語嫣揪著兔子的耳朵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戰利品,那丫頭如果有一隻尾巴早已翹上天了吧。
再次如此近距離看到江辰,阿史那語嫣臉有些紅,隻是想到剛才他騎馬的樣子又鄙視了起來:連馬都騎不好的人,怎麽配得起哥哥的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