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四年夏,烏衣巷王家繼王導之後最有名望的王坦之死了,死在了皇宮大殿之上,頭撞頂梁柱,血濺三尺!
王坦之以死明志,維護謝安的一幕讓大殿中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坦之!”
謝安悲呼一聲,沒想到這個並肩作戰多年的好友竟然為了大晉,為了他謝安,不惜一死!
司馬曜,司馬道子父子,桓玄,王國寶等人,誰也沒想到,一向敦厚溫和的王坦之剛烈起來,竟然如此的極端,當下都是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王國寶三兩步來到王坦之身邊,一把將王坦之扶了起來,然而王坦之已然出氣多,入氣少,人也已近沒了意識,到底是他的親生父親,王國寶眼眶含淚,嘴裡念叨著:“爹,你這又是何苦!”
而後猛然推了一把和他一樣過來看王坦之的謝安,嘴裡嘶吼著:“謝安,我與你不共戴天!”
謝安失神間差點被王國寶一把推倒,幸得支遁大師從背後扶了一把,支遁大師怒喝道:“豎子無理!敢如此冒犯安公!”
桓玄和司馬道子互相看了一眼,定了定心神,給了司馬道子一個不可心軟,趁熱打鐵的眼神,司馬道子會意過來,對著司馬曜說到:“皇上,首輔王大人與謝安情同手足,不惜一死相維護,實在值得尊敬!”
“然而這也說明了王大人心中的矛盾之處,於情他要站在謝安一邊,於理則是要以朝堂為重,這也是王大人選擇血灑大殿的無奈之處!”
“由此可知,首輔王大人心中對於土斷之策也是極不讚同的,還請皇上明鑒,讓謝安下野,退出朝堂,以免今日的悲劇再次發生!”
桓玄聽得不住點頭,這司馬道子的嘴皮子果然厲害,王坦之的死都能被他說成這樣,而謝安和支遁大師等人則是越聽眉頭皺的越厲害。
“原本老夫已經有意退出朝堂,歸隱田園,求個自在,如今見你等小人為了各自利益,不僅是非不分,還能顛倒黑白,老夫如何放心把大晉交與爾等之手?老夫決定,用余生與你們抗爭到底!”謝安看著振振有詞的司馬道子,出言打斷道。
“即便是為了死去的坦之,老夫也不能就此退出朝堂,任由你們胡作非為,禍害我大晉!”
“安公息怒,王首輔的死,寡人也很悲痛,只是逝者已逝,還請節哀,安公放心,寡人一定站在你這邊!”
王坦之的死終於激起了司馬曜的鬥志,讓他第一次萌生出不甘心隻做個傀儡皇帝的念頭,當下和聲對著謝安說到,轉而又冷冷地看了一眼司馬道子和桓玄等人。
“眾愛卿今日也鬧夠了,念你等是出於對大晉的一片忠心,這次寡人就既往不咎,此事就算過去了,誰要是再提讓謝首輔下野的事,寡人立即將他賜死!”
“皇上,微臣不同意!”桓玄怎甘心就此了事,冷聲說到。
“微臣為了大晉的將來,不遠千裡回到建康,就是要清君側,如今目的未達,決不罷休!”
“相信會稽王和王恭大人都如我一般所想!”
“桓將軍是不是以為自己的根基在荊州,山高皇帝遠,朝廷就對你無能為力了嗎?”謝安冷笑著說到。
“老夫還真不知道如今這荊州軍說了算的是你桓玄,還是你的叔父桓衝?”
桓玄頓時色變,桓衝是他父親桓溫最小的弟弟,桓溫當年病逝,就由桓衝繼承了桓溫在荊州地帶一切的權力,而不同於桓溫和桓玄,桓衝一向對大晉都是忠心耿耿的。
“如果讓桓老將軍知道你今日之所作所為,不知他會作何感想!”謝安冷冷盯著桓玄,一字一句地說到。
“你若不就此回頭,只怕日後天下之大,再無你桓玄的立足之處!”
謝安沒再理會臉色一變在變的桓玄,轉而對司馬曜說到:“皇上,桓玄將軍也是一心為大晉著想,當年桓溫老將軍南郡公的爵位尚無人承襲,不若就讓桓玄將軍承襲,也好讓桓玄將軍能盡心替大晉出力!”
南郡是桓氏一族的祖籍所在,與荊州江州為鄰,謝安讓司馬曜封桓玄為南郡公,就是要讓他終老南郡一帶,永不準邁出南郡一步。
司馬曜會意,點頭說道:“就依謝首輔所言,桓玄將軍今日起封為南郡公,屬地南郡,沒有寡人的命令,不準踏出南郡半步!”
桓玄臉上陰晴不定,想要當場發作,卻見司馬道子和王恭等人皆已沉默下去,不再聲援,當即也只能無奈謝恩領旨。
“還有,請皇上恩準老臣辭去驃騎將軍一職,就讓王國寶繼任吧!”謝安接著說到。
司馬曜點頭同意,他知道,今日之事,能善罷就是最好的結果,適當的妥協無傷大雅,日後再找個借口收回這個命令。
一場鬧劇就以王坦之血灑大殿這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結局而結束,回到馬車上後的謝安終於是放松下來,整個人都癱軟在座位上。
“安公,辛苦了!”支遁大師看著滿臉倦容的謝安,歎氣說到。
“只是縱虎歸山,後患無窮啊!”
“大師你知道老夫已經收回當日和衛階說的那番話了嗎?”謝安強自坐了起來,揉了揉腦袋,輕聲說到。
“大晉完了,老夫已然無力回天,老夫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大晉苟延殘喘幾年!”
“不是老夫想要縱虎歸山,只是不想逼狗跳牆,兔子急了都還要咬人,何況是這樣的幾個角色!”
“眼下青州軍尚有幾千兵馬在建康城內,司馬道子父子奸狡如狐,他們的樂屬軍又立場曖昧,若是老夫得理不饒人,只怕會逼得他們鋌而走險,到時候只怕皇上連皇位都保不住!”
“再有桓玄,桓衝雖然對大晉忠心,卻也很寵溺這個最小的侄子,若是留難桓玄,難保他不會反出大晉,就把桓玄留在南郡,讓桓衝好好看著他吧!”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讓建康城恢復原有的秩序,和北府兵恢復聯絡,到時候就一切都好說了!”
支遁大師點頭稱是,說到政·治上的敏銳,誰人能出安公之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