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濛濛的話讓衛階大為意動,若是他和謝安之間真的只是誤會一場,只要化解了這份誤會,豈非天清氣朗,從此再無煩憂?
只是衛階幾年後的死劫又是怎麽回事?謝安為何會與他同一年去世?衛階自認為自己再不是幾年前那個風一吹都能倒的病公子,沒道理無緣無故地活幾年之後就莫名其妙地死了,要說這兩個死亡事件之間沒有任何聯系,衛階是不相信的,他不敢相信!
再則說,謝安若是當了皇帝,劉裕怎麽辦?劉宋的光武帝去哪了?等待劉穆之這個開國丞相的又是怎樣的結局,還有袁湛,王鎮惡,王弘,等等這些人,他們的命運又該如何?難道說就因為他衛階的出現,這些人的人生軌跡都將發生變化!
一想到劉裕,衛階的心臟不由得急劇地收縮了幾下。
不,事情絕非如此簡單,煙濛濛這個說法最大的破綻就是謝玄,謝玄並非頑固不化之人,更不可能對司馬王朝愚忠,如果謝安真的有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二人就沒可能會反目,謝玄被軟禁,定然是因為謝安的想法和做法讓他無法接受!
“濛濛,你會不會想的過於簡單了?”衛階冷靜下來,搖頭說道。
“如果事實真的如你所說,那玄帥的態度和他如今的遭遇就無法解釋,這中間一定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叔寶你也無需如此苦惱,這不過是濛濛的一個假設,或者說是期盼罷了!”煙濛濛歎聲說道。
“濛濛雖然早就選擇了和叔寶你共同進退,但是一想到叔寶你要與安公拚個你死我活,心中始終還是很不舒服!”
衛階默然無語,煙濛濛的心情他很理解,這也是他在煙濛濛面前感覺到自慚形穢的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在與謝安鬥爭的過程中,他不僅數次有意無意地忽略了煙濛濛的感受,還不止一次地利用了煙濛濛!
擺脫謝安的糾纏,離開建康北上對付彌勒教,打的就是煙濛濛的幌子,如今更是利用煙濛濛對謝安的了解,讓煙濛濛直接參與到了他對付謝安的計劃之中!
“對不起,濛濛,衛階讓你為難了!”衛階的聲音顯得極為蒼白無力,此刻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句對不起顯得虛偽而又做作。
“叔寶你怎麽了?”
一直沉浸在回憶和思索之中的煙濛濛總算是覺察到衛階的異樣,趨步來到他的身邊,伸出潔白柔軟的手掌,輕撫衛階的面頰,柔聲說道。
“沒什麽,只是一下子覺得累了!”衛階略顯貪婪地感受著這份熟悉的溫柔,低聲說道。
“終日算計,衛階覺得自己這些年做的,盡是些勾心鬥角的醃臢齷齪之事!”
“叔寶如此消沉,是因為覺得自己對濛濛過於殘忍了嗎?”煙濛濛的掌心停在衛階面頰之上,輕聲問道。
衛階渾身一震,不敢看煙濛濛的眼睛。
“叔寶你能有這個心思,濛濛縱死也無憾了!”煙濛濛心滿意足地歎了一口氣。
“這些年倒真的是辛苦你了,為了自保,為了和濛濛的未來,叔寶一直在與比自己強百倍不止的對手爭鬥,而直到此刻,你我的命運卻還是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濛濛你的心中難道從來就沒有對衛階心生半分怨憤嗎?”衛階總算是抬起頭來,看著煙濛濛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問道。
對於煙濛濛,他毫無疑問是在乎的,只是他一直以來,他的潛意識中都覺得自己最在乎的還是自己的命運,是那困擾在他命運之上的枷鎖。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他對於煙濛濛的在乎,不知從何時起,已經不在對自己的在乎之下了,因為煙濛濛的一席話就動了與謝安妥協的心思,就是最好的證明!
“傻瓜,濛濛怎會怪你?濛濛對叔寶的情意,是真心真意的!”煙濛濛憐惜地說道。
“而且,濛濛的真情,此刻不是已經有了最珍貴的回報了嗎?濛濛已經心滿意足哩!”
平淡無奇,樸實無華的言語,卻給了衛階最深沉的感動,衛階情不自禁地摟住煙濛濛的香肩,用力地將她擁進自己的懷裡,二人都是久久沒有說話!
“好了叔寶!”也不知二人就這樣無聲地相擁了多久,煙濛濛掙脫衛階的懷抱,輕聲說道。
“咱們還有正事要做呢!”
“濛濛,不若咱們別在此胡亂揣測了,索性衛階親自去一趟京口,去找安公攤牌吧!”衛階忽而堅定地說道。
“就讓衛階與安公之間,來一個最簡單直接的了斷吧!”
“叔寶切勿衝動!”煙濛濛伸手輕按衛階的雙唇,示意他不要說話,冷靜一下。
“適才濛濛所說,可能性太低,叔寶你絕不可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親身犯險,若真的需要一個人去找安公攤牌的話,濛濛應該是個最合適的人選!”
“不行!”衛階微微一怔之後,脫口而出。
“安公連玄帥都能軟禁,更別說是濛濛你了,一個男人,若是讓野心蒙蔽了雙眼,就會變得六親不認,更何況濛濛只是安公的一個忘年知己了,衛階決不允許濛濛你去冒這個險!”
“那叔寶你說該怎麽辦?”煙濛濛一副無奈的語氣, 表情卻是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
“咱們還是按部就班,按原計劃行事吧!”衛階無奈說道。
“嗯!”煙濛濛眼中一絲精芒一閃而過,淡然說道。
“不若叔寶你先和我說說劉牢之這個人吧,濛濛對此人不甚了解,只有先了解了這個人,濛濛才能設身處地地揣摩出安公對付此人的辦法!”
衛階微微點頭,煙濛濛此言有理,當下把他印象之中對劉牢之的了解,包括歷史中對於劉牢之這個人性格的描述都盡數告訴了煙濛濛。
“總而言之,劉牢之此人剛愎自用,驕傲自大,卻又有幾分真本領,最擅長的便是對上曲意奉承,對下則是不吝小恩小惠,擅於收買人心!”
煙濛濛微微點頭,沉吟著說道:“適才聽叔寶所說,劉牢之此人最大的心願便是擺脫自己的寒門出身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