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融還在獨自思索的時候，端木和的心中已經樂開了花了，衛階教他的那番說辭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還沒等他自己開口說出，苻融已經替他說出來了！

衛階整個計劃的重點是要端木和重新取得苻融的信任，除此之外，還要給司馬休之製造立功的機會，這二者之間其實是有一定衝突的，不過整個計劃中，衛階非常巧妙地利用了端木和特殊身份的重要性，還有對於苻融敢於舍得，勇於犧牲的個性！

衛階讓端木和冒著身份被“泄漏”的風險前往苻融處告密，讓苻融在重新恢復對端木和信任的同時，又會擔心端木和的身份曝光，端木和是前秦安插多年的棋子，如果能繼續留在南晉，日後能發揮出的作用會無可估量！

苻融為了幫助端木和掩飾他的身份，定然會在保證糧草的同時，選擇犧牲部分秦軍士兵，故意墮進衛階為他設置的陷阱，正如衛階所說，苻融會把這塊肥肉送到司馬休之的嘴邊，只是端木和的身份特殊，這一番說辭，除非是時機非常恰當，否則經他的口說出來都不會太合適，不過如今好了，端木和還未找到合適的機會，苻融已經自己開口了！

“看來只能犧牲一部分我們大秦的勇士了！”片刻之後，苻融終於下定決心，沉聲說道。

“端木和，為了掩飾你的身份，讓你能繼續留在晉國為天王陛下效命，本帥會在晉軍的突擊營襲擊糧草的時候，損失一部分糧草，隻留下大軍回長安途中夠用的糧草，而明日一早我們就會撤退，撤退的時候，本帥會故意墮入他們的陷阱，如此一來，你就不會被晉人懷疑了！”

“元帥，如此不妥吧，那些都是咱們大秦的勇士…”端木和表情一呆，略顯意外地說道。

“即便屬下的身份泄漏，回到長安，屬下還是一樣可以為天王陛下效命的！”

“愚蠢，你最大的價值就是如今的身份，你要做的就是源源不斷地將晉國的情報傳遞到長安！”苻融低聲呵斥到。

“如此你才不辜負這些為你送命的同胞！”

“同胞?”

端木和嘴上唯唯諾諾，心中卻是冷笑不已。

“莫非你苻融真以為我是氐族之人?”

當年王猛雲遊天下，途徑西北荒漠之地的時候，救下了當時只有七歲的端木和，而他的父母族人，都死在了荒漠之中，端木和是地地道道的當地回鶻族人，與氐族半分關系都沒有，原本他效忠的對象僅僅也只是王猛而已，潛伏南晉，替氐秦收集情報多年，只是因為這是王猛臨終前的命令！

如今王猛已經去世，王猛的嫡孫王鎮惡也已經在晉軍的陣營，端木和對於衛階的人品又極為信服，只要衛階能言出必行，真的能在數年內從長安救出他的家人，背叛氐秦，於他端木和來說，沒有半分的心裡負擔！

…

“將軍，幸不辱命！”

雖然已是深夜，衛階和劉穆之二人依然還留在壞水河畔，聆聽著風聲，水浪聲糅合在一起，充滿著節奏感的聲音，而這種原本意味難明的聲音，在端木和的到來後頓時變得悅耳起來！

“端木兄，是否大功告成，苻融上當了?”衛階喜出望外地站了起來，激動地說道。

“叔寶，淡定，不要驚擾了這動人的夜風之聲，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向來最為容易得意忘形的劉穆之反倒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是的將軍，苻融上當了，將軍果然是神機妙算，苻融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將軍的預料之中！”端木和此言顯然是誇大其詞了，

衛階雖然善於揣摩人心，又深明人性的弱點，也確是猜到了苻融的大部分的反應，但是要說把苻融說的話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那就太過匪夷所思了！“苻融已經決定了犧牲一部分秦軍，來換取端木和身份的安全！”

“很好，端木兄，辛苦你了！”衛階在端木和的肩膀拍了幾下之後，又輕擁了一下他的雙肩。

“衛階保證端木兄日後每年都會有大量有用的信息傳遞到長安，以確保端木兄的身份不被懷疑，還有你家人的安危！”

“多謝將軍！”

一個只會以家人的安全相威脅，一個則是以誠相待，苻融與衛階之間，高下立判，當下端木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選擇！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就完全照著衛階事先設計好的劇本，先是王鎮惡和童猛二人帶著突擊營襲擊了秦軍所剩不多的糧草， 在遇到秦軍的有效抵抗後，只是燒掉了一部分糧草便抽身撤退。

而第二天一大早，北府兵終於有了動作，三萬北府兵，其中一萬是騎兵，在謝玄親自領兵下，緩緩朝著秦軍的陣線壓迫過來，而苻融在與北府兵正面接觸前，便開始了有序的撤退，只是防禦的重點依然還是身後的北府兵。

撤退之時，秦軍依然分成了前中後三軍，前後均各一萬人，中軍三萬人，按照衛階的吩咐，司馬休之只要能吃掉秦軍墊後的一萬人，便算是大獲全勝，就在苻融親自坐鎮的中軍通過司馬休之的伏擊圈的時候，司馬休之的心理難免掙扎了一番！

淮南之戰，雖然臨了還能斬獲一些戰功，但是這萬余秦軍後軍，即便是全殲，也只能勉強算是將功補過，若非謝玄適時出現，別說是立功了，淮南城都將保不住，而他司馬休之要麽就是戰死沙場，要麽就是回建康接受審判，被朝廷處死！

如果能擊潰苻融的中軍，有可能的話，生擒或是擊殺苻融本人，那才真是大功一件，想到此處，司馬休之不禁心跳呼吸盡皆加速，只是想起衛階切不可貪功，以致功敗垂成的再三叮囑，再觀苻融的中軍陣型嚴密，毫無疏漏，司馬休之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極具誘惑力的念頭！

淮南一戰，雖然樂屬軍從頭到尾都遭到苻融算計，步步落入下風，但是經過此一番折騰，樂屬軍的氣質上也發生了蛻變，全軍上下逐漸擁有了一種鐵血的氣質，加上處處被掣肘，心中更是憋了一團火，而這團火，終於也有了發泄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