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微微偏著頭:“那你叫什麽?”

　紫雲宸薄唇微啟，吐出三個字:“小妖精。”

　小女孩拖著長長的聲調叫喚:“小……妖……精……”

　紫雲宸笑著應了一聲。

　小女孩又喊:“小妖精。”

　紫雲宸應道:“我在。”

　小女孩好像喊上癮了，脆生生地重複著:“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你是小妖精！”

　紫雲宸:“……”

　喝完了粥，小女孩的眼皮漸漸耷拉下來，不到一會兒就趴在他的腿上睡了過去。

　紫雲宸把她抱起來，除去拖得長長的礙事衣裳，取出他的鬥篷把她裹好放在床上，他也不走遠，就倚在床上，陪著她。

　凝視著她粉雕玉琢的小臉，紫雲宸雋秀的臉在逆光的陰影之中沉凝。

　這是他的心上人，是他的準王妃。

　可是，她變成了小孩。

　並且，他在她心中成了陌生人。

　或許是他比她高大太大，或許是她喜歡小毛團……總之，她更願意親近那幾個小家夥。

　而對那幾個沒有人類思維的小家夥來說，只要她在，不管她以什麽形式在，它們都理所當然地接受，甚至打算以後當梁上君子時帶上她。

　換言之，她從他的陣營轉移到了小家夥的陣營之中。

　就好像他獨自養了一大群孩子和寵物……

　他憂傷。

　但他並不絕望。

　他的小貓兒，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湖老離開沒有多久，收到鶴玄符之後，立刻折返回來，給小女孩號脈和檢查身體。

　“姹陰毒血已解，被毒血侵蝕的心肺、經脈和骨骼已經恢復，但精氣大量流失，玄氣被封了百分之九十……”湖老習慣性地想搖蒲扇，手一動便立刻想到可能會驚醒她，硬是忍住了，沉吟道，“記憶也被封了，心智倒退回五六歲左右。”

　紫雲宸輕聲問道:“什麽時候可以恢復?”

　湖老沉吟了片刻，搖頭道:“難說。”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就像像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紫雲宸的心頭上，紫雲宸心情劇痛，苦笑了一聲，說不出話來。

　氣氛一時有些沉凝。

　“至少姹陰毒血解了，其他情況也沒有那麽糟糕。”湖老安撫道，“精氣可以補足，身體可以重塑，老頭我去找張重塑的丹方。”

　正待轉身，一隻白白胖胖的小手把一幅卷軸遞了上來。

　上面用童稚的筆觸畫了無數圖畫……湖老看不懂！

　雪參娃娃立刻鼓起了臉:“笨蛋！”

　“這份，這份看得懂。”雷炎小跑上來，把嘴裡叼著的卷軸遞到湖老的手裡。

　同樣的丹方，但上面不是稚嫩的圖畫，而是一個個漂亮的字，排列得工工整整，十分賞心悅目。

　湖老低頭一看，讚道:“好字！”

　點魂筆纏繞在紫雲宸的手腕上，羞澀地扭了扭筆杆:“這只是我隨便寫的，我認真寫會更好看。”

　以前，雪參娃娃寫丹方時，只能繪了圖，再一一解釋。

　自從有了點魂筆，雪參娃娃只需要口述，點魂筆就能無比利落地把字寫出來，但他還是保持了繪圖的習慣，因此丹方變成一式兩份。

　湖老看著丹方，眼中掠過一抹驚喜:“是這樣，沒錯！……高，這幅丹方寫得太高了。不過，六月流火和金葉佛座蓮這兩樣藥材極其稀有，恐怕很難得。”

　“金葉佛座蓮她有。”墨猴撓了撓臉，“去找六月流火就行，吱吱。”

　“距離六月還有一段時間……”湖老沉吟了一陣，“她的身體才受重創，目前不適合重塑，把精氣補足至少也要兩個月，到時應該會好。”

　紫雲宸眸中劃過一抹喜悅，唇角笑容初綻，但旋即意識到一個問題:“補足精氣，重塑身體……那記憶呢?”

　湖老沉默了下來。

　墨猴和雪參娃娃相視一眼，也都沒有說話。

　紫雲宸剛剛熱起來的心立刻又冷卻了下去。

　攥了攥拳，紫雲宸的節骨微微泛白，硬是扯出一抹笑意:“那先把補足精氣，恢復身體，記憶再想辦法。”

　湖老和墨猴無聲地看著他。

　紫雲宸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的失落。

　他是她生命裡最親的人。

　解毒之前，他們還如此緊密的靈欲結合……

　如今，卻成了最陌生的一個。

　良久，他重新抬眉，長睫挑起點點光影，眉目含笑:“都看著我幹什麽?忘了就忘了，我重新讓她記起來就是，記不起來就當是重新認識我。”

　“不錯，少年就是要有這份心。”湖老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出來一下。”

　走出房間，湖老在花廳裡坐下來，眼中露出一抹凝重:“臭小子，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

　紫雲宸搖頭道:“沒有。”

　湖老用審視的目光盯著她:“那她的孩子呢?”

　紫雲宸瞬間又遭了一記雷擊:“她有了孩子?她現在身體這麽差……難道她流產了?”

　“你什麽都不知道?”湖老氣得一蒲扇拍在他的頭上，“我的好徒弟，你到底是怎麽當男人的?難道孩子不是你的?”

　紫雲宸徹底懵了:“我……”

　除卻這兩個月，他天天和她在一起，有什麽理由她懷孕了他不知道?

　自從她中了姹陰毒血之後，他每次都不敢盡興，根本沒有在她身體中留下種子，除了塔第十層的那一次。

　難道就這麽中了?

　洛清吟解毒時導致孩子流產了?

　紫雲宸還沒來得及體會當父親的喜悅，就陷入了巨大的悲傷之中。

　他有孩子了。

　可是，在他還不知道的時候，孩子又失去了……

　是因為他沒有能力為他解姹陰毒血嗎?

　是因為她一個人解姹陰毒血是出現了問題嗎?

　在那種情況下，她一個人是多麽的孤苦無助……

　一連番的打擊，饒是紫雲宸心堅如鐵，也感到一種生生的絕望感。

　“不像流產……”湖老搖了搖頭，歎道，“她的體質有點特殊，像是正常的分娩。”

　紫雲宸壓了壓雜亂的心情，篤定道:“不可能！除了這兩個月的解毒時間，我一直和她在一起，沒有什麽孩子能在兩個月之內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