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是從張大爺住的那間房子裡傳出。
但此刻,張大爺的房門依舊關閉著。
並且門上扣著鎖扣,鎖扣裡,虛掛著一把鐵鎖。
“不會是你在跟我開玩笑吧?”好一會兒,我才苦笑著問孟響。
“我有那麽無聊嗎?”孟響臉色發白,看來比我更緊張,“一早睡醒,我就聽見你這邊屋子裡很響亮的喘息聲,嚇得我趕緊穿好衣服過來。看見你在床上睜著眼,摔著頭,咬牙切齒,滿眼流淚。我叫了你幾聲,你也不答應,急得我沒辦法,隻好狠狠打了你幾個耳光。”
她的意思她根本沒時間、也沒心思跟我開玩笑。
所以我隻好硬著頭皮,走到張大爺的房門口。
但手機鈴聲響了太久,已經自然停止。
我示意孟響再次撥打,驟然而起的鈴聲,千真萬確是從張大爺的房間裡邊傳出來。
我定定心,鼓鼓勁,抬起手來,想將虛掛著的鐵鎖從鎖扣裡取下來。
孟響居然伸手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
“別!”她說,臉上帶有明顯恐懼之意。
“我總不能連手機都不要了吧?”我強作鎮定衝她笑笑。
然後我一咬牙,扭下鐵鎖,拉開鎖扣,再推開房門。
我首先看到兩點幽幽的暗光,很凶狠地注視著我。
我不由自主後退一步,這才看清,那條大黑狗正對著房門站在屋裡。
而那兩點幽光,正是它的眼睛。
我聽見它嘴裡嗚嗚低鳴,生怕它撲咬上來,不得不再次後退。
孟響也看見了黑狗,一手緊抓住我的胳膊,一邊顫聲問我:“它它它……是怎麽進去的?”
我哪能知道!
別說黑狗不可能學會扣鎖扣掛鐵鎖,就算它會,它也不可能在進屋之後,再從外邊將自己鎖在屋裡。
這狗真的很大,足足有半人多高,若在平時,我一定避之唯恐不及。
可我的手機還在屋裡,我隻能彎下腰來,試圖將黑狗從門裡哄出來。
但沒等我發出聲音,那狗“嗚”的一叫,突然從門裡躥出,直接從半開著的後門躥到了外邊。
我松一口氣,再次靠近張大爺住的那間房門。
我看見屋裡其實也有窗戶,隻不過窗戶正好對著後邊的廚房,所以屋裡黑乎乎的。
我壯著膽子走進屋裡,借著門口投射進來的光線,找到電燈開關線,先將電燈拉亮,這才仔細查看屋裡的擺設。
同樣有一張木架子床,隻是在床尾多了一張寬約一米的老式穿衣櫃。
因為是對開式的櫃門,所以櫃門上本來該有兩塊玻璃鏡,但現在一邊玻璃鏡完全沒影,換了一張薄木板,按在該裝玻璃鏡的位置。
剩下的那塊玻璃鏡,也有好幾道裂紋。
再看那扇窗戶,也只剩半邊窗戶裝有玻璃。另外半邊,同樣換上了薄木板。
我用手晃了一晃窗戶,窗戶關得很緊,下方同樣被插銷插得緊緊地。
換句話說,那條黑狗,並不是從這扇窗戶進來的。
沒看見我手機的影子,我隻好讓孟響再次撥打我的手機號。
然後我發現,鈴聲居然是從衣櫃裡傳出來的。
我向著孟響一望,發現孟響緊抿著嘴唇,臉皮顯得愈發繃緊。
事實上我的神經也繃得緊緊的,要悄悄吸上幾口氣,這才伸出手去,拉住櫃門把手向外一扯。
還好,櫃子裡邊並沒有藏著什麽會活動的東西。
櫃子分上下兩層,下邊一層亂七八糟塞滿了衣服,隱隱有那麽一點霉味,顯然都是一些老舊的衣服。
櫃子上一層,卻隻放了些零碎物品。
有一面鏡子,一把梳子,還有幾樣廉價的搽臉油。
再加上一把鉗子,一支起子,一柄剪刀,和一些針線之類。
另外我還發現兩本薄薄的畫冊,畫冊上平方著一個鏡框,而我的手機,就在鏡框上邊。
我先拿起手機,打開看看,確定是我的手機。
之後我才伸手將鏡框跟畫冊一同拿了起來。
兩本畫冊居然是小孩兒用的看圖識字。
以書皮破損的程度看,若非有人時常翻看,那就是這兩本畫冊,本來就是張大爺撿回來的。
而以我的推測,第二種可能性更大。
鏡框裡鑲嵌著一張老舊的照片。
照片是彩色的,但顏色已經頗顯暗淡,至少存在了十幾二十年。
照片中共有兩男兩女四個人,身上衣著,正便是十幾二十年前的農村打扮。
前邊兩個坐著的,明顯是父母。
後邊兩個站著的,不是兒女,就是兒子跟媳婦。
而從那男人一手搭在女人肩頭的情形來看,應該是兒子跟媳婦。
――可是我卻猜錯了!
當我走到門口,將照片遞給不肯進屋的孟響看時,孟響開口就說:“這是張大爺夫妻,跟他的女兒和女婿!”
“你見過這張照片?”我開口問。
“當然啊!上次來做現場勘查,這間房子我也進來檢查過。”孟響回答。
“那他女兒女婿、還有他老伴,怎麽都不在了?”
“張大爺隻說都死了,問得更多,他就不理我了,我也不能真拿他當犯人審訊。”
“那你就沒有跟附近的山民打聽打聽?”
“當然有打聽啊!不過,像這種深山老林,本來住戶就很少,最近的一家離這兒也要走兩個小時。加上張大爺從不跟人來往,所以他家裡的事情別人也不清楚。隻聽一個老人說,張大爺有過一個女兒,還招了一個上門女婿。但後來好像出了一點什麽事情,女兒女婿都死了,張大娘也死了,就只剩張大爺一個人。”
“出了事?出了什麽事?”我追問。
“那人不肯說!不過那人已經老大年紀了,又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情,我估計他也記不清楚了,總之不會是什麽好事情。……咱們別談這個了行不行?就算要談,也等出了山再談。”
我見孟響滿臉懇求,終於點一點頭,不再多問。
低下頭來再看那張照片,突然心中猛然一跳,仔細再看,坐在張大爺身邊的那個老女人,起碼在我看來,竟然有幾分像是昨天下午一連兩次詭異出現的那個老太婆。
隻不過照片上的這一位,明顯比老太婆年輕很多,不像老太婆那樣眼神渾濁,滿臉皺紋。
――或許老年人,都會有幾分相似吧!
我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請看第015章《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