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點說,那塊木牌,實際是一塊木製浮雕。
只不過那些族民,不知什麽緣故,將浮雕平整的背面,朝向了外邊。使人一眼看到,以為是一塊木牌。
但這塊浮雕,並不是令我倍感恐懼的那塊浮雕。
雖然浮雕上的圖案,確實是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孩子。而且女人身上披著薄紗,孩子身上穿著睡衣。
但女人跟小孩兒,全是背面。
半透明的薄紗,披在女人曼妙的身段上,隱約露出女人挺直的長腿,和豐腴的後臀。
而從前那塊製造出一連串自殺凶殺案的浮雕,是女人跟小孩兒的正面圖案。
我並非藝術家,但我仍舊可以肯定,這兩塊浮雕,出自一人之手。並且浮雕上的圖案,是指向同一個女人,和同一個孩子。
只不過一塊是背面,一塊是正面。
如果將兩塊浮雕合在一起,很可能會是一個完整的雕塑。
“高顧問以前見過這東西?”劉滿奇問。
大概是我閃爍不定的眼神,引起了他的疑心。
我苦笑一下,決定跟他實話實說。
“我以前見過一塊浮雕,我相信正好是這塊浮雕的正面部分!”我回答。
很突兀地,我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
我跟孟響曾經揣測,王技術之所以突然帶著那塊浮雕進入山區,是想將浮雕送回它最初生成的地方。
但如今我感覺,王技術的目的地,或許並不是想象中無比恐怖而詭異的某個地方,而僅僅是這個“神洞”而已。
在這兩塊浮雕之間,或許存在著某種聯系,王技術與章技術以高壓電對其中一塊浮雕作電擊實驗,觸動了兩塊浮雕間的這種聯系,致使王技術喪失本性,帶著那塊浮雕進入大山。
我忽然想起,那塊浮雕一到晚上,裡邊就會有一些蠕蠕而動、卻細小到看不見的活物,如果這塊浮雕當真跟那塊浮雕是一個整體,會不會同樣如此?
所以我立刻將手上這塊浮雕,放回長明燈後上方的石壁凹坑內。
回過頭來,我看見劉滿奇睜大眼睛,卻皺緊眉頭,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事情。
“怎麽啦?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我忙問他。
劉滿奇回一回神,兩眼看著我,壓低了聲音,頗有一些神秘而詭異。
“我忽然想起來,在我跟孟科長何輝剛剛到達這兒的時候,他們這兒的一個神婆,說孟科長是聖女轉世,還說什麽……孟科長能夠令他們的聖物回歸,令他們的先祖神靈重歸神洞!而且那個族長的兒子畢洛巴也說過,在這神洞裡邊,本來供奉著可以造福族民的一件聖物,但在二十年前,一個卑鄙的漢人,將聖物盜走一半。莫非……被盜走的那一半聖物,就是指的……高顧問你剛說的這個東西的正面部分?”
我心中猛然一動,又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不過我沒有馬上去跟劉滿奇說,因為在我的腦海之中,一瞬間千頭萬緒,我必須先理理清楚。
我無意識地轉過身來,走向洞口。
劉滿奇一直瞅著我,卻忍住沒出聲,只是跟我一起走出去。
“洞裡邊有什麽?”高凌凱立刻開口發問。
劉滿奇趕忙向他搖一搖頭,示意他不要打攪我的思考。
我沒有理會高凌凱,只是呆呆站在那兒,兩眼盯視著木板與洞口的縫隙間透進來的光亮,混亂的思緒,漸漸變得清晰。
“高力,你到底是在想什麽?想明白了沒有?”高凌凱忍無可忍問我一句。
我籲口氣,回過臉來,衝著高凌凱跟劉滿奇一笑,心中一片清明,很多事情,都已經被我想得明白。
不是全部,是很多!
張小雲曾經說過,在孟響待的那個地方,有另外一樣東西,跟之前那塊浮雕正好是陰陽兩面,如果她靠得太近,就不可能繼續存在了。
當時我就猜想過,之前那塊浮雕能放大信號。而另外那樣東西,卻可以減弱信號。
而以我的認知,人類靈魂,實際上就是腦電波之類,張小雲之所以能夠留存人世,正是因為她自小就與那塊能夠放大信號的浮雕為伴。
同樣的道理,薑新之所以會喪失記憶變成白癡一樣,是因為他接觸到了“另外那樣”能夠令信號減弱的東西。
而那個東西,百分之百,就是“神洞”裡供奉的這塊背面浮雕。
薑新被族民強迫關進“神洞”停留一夜, 他的腦電波受背面浮雕影響,被最大限度減弱,雖然不至於要了他的性命,卻令他自小到大所有記憶,都變成空白。
就連此地族民的先祖魂靈、亦即是那個白發鬼魂,也因為這塊浮雕的存在,不得不離開“神洞”,遊蕩在族民聚集的邊緣地帶。
之前我就有過一個解不開的疑問:如果此地從一開始就有“另外那樣”能使信號減弱的東西存在,“先祖魂靈”又怎麽可能凝結不散?
現在我終於找到了答案!
我想在最開始的時候,另外那塊能使信號放大的浮雕,跟現在這塊能使信號減弱的浮雕,本來是一個整體。
這個整體能夠對人類造成什麽影響我並不知曉,但本地族民的先祖,卻因為長年累月跟這個整體在一起,肉身逝去之後,其“靈魂”卻留存下來,成為受族民崇拜的“先祖神靈”。
可是在二十年前,一個“卑鄙”的漢人,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進入“神洞”盜走了能使信號放大的正面浮雕,隻留下另外一半會使信號減弱的背面浮雕。
由此不僅在山外引發一連串的自殺凶殺案,此地族民的先祖魂靈,也不得不逃離“神洞”。
他本來是一個很厲害的鬼魂,但其遊蕩之地並未完全脫離背面浮雕的影響,二十多年下來,他的能力越來越弱,幾乎到了消亡的邊緣。
“你到底是在想什麽?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樣子,簡直跟薑新一樣嚇人?”高凌凱說,擔心地兩眼看著我。
(請看第101章《燈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