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女城主

　　蕭湛睡了一個好覺。

　　他的意識一直停留在人身之內，沒有回到森林裡的蟒身之上，一覺睡到天亮，直到伊凡等得不耐煩了，催馬夫羅德叫醒他。

　　醒來之後，他才發現安德烈和米婭都已經來齊了。

　　他沒有過意不去，和他們打了招呼，一起吃早餐，準備去法師塔繼續學習。

　　伊凡似乎把昨晚的而談話轉述給了安德烈和米婭，兩人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

　　四人一起來到法師塔下，路上，伊凡邊走邊交代幾個前來請示的音樂社管事學員，準備迎新事宜，以及其他的安排。

　　那幾個管事學院忙不迭點頭記錄，領命而去，伊凡指揮若定，頗有點日理萬機的派頭。

　　進入法師塔，學習和訓練一如往常，並沒有什麽變化。

　　而這一夜，有些人根本沒有睡。

　　遊俠溫斯特在離開那間廢棄房屋之後，一直在安排將孤兒們帶到森林裡的事情，直到蕭湛走進法師塔的前一刻，他才發來了申請:“老板，我需要您的中級魔獸手下們的接應，五天之後，我的手下會帶著孤兒們到達密林城東南要塞一帶，從那裡進入森林。”

　　蕭湛隨即回應:“去吧，一切都安排好了。”

　　然後，邁步走進了法師塔。

　　女戰士卡蓮娜一夜沒睡，守在營地火堆旁邊。反正她可以幾天幾夜不睡，早起的手下們準備早餐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可以淺淺的打個盹，保證一整天充足的精神。

　　天黑之前，她在新老成員們的親眼見證之下，將前來遞送苦澀野草“綠曇草”的黑鷹完全收服，簽訂了契約。

　　至此，她才真正的擁有了這頭猛禽的控制權。

　　七位老成員欣喜不已，新成員們更是對她越發的敬畏，與此同時，那些心懷鬼胎躲在暗處窺伺的人也大吃一驚，不敢貿然行動。

　　黑鷹陪著她守夜，但也很快就睡著了。

　　天亮之後，整個亨利傭兵團對接下來的任務行動充滿了信心，同時，也很是期待團長大姐的訓練方法。

　　他們得到的是一大鍋綠幽幽的肉湯。

　　等待他們的，是艱苦的訓練，和，來自其他幾個傭兵團的圍攻甚至是絞殺。

　　至於老法師莫裡埃，老實說，這幾天剛剛把那些珍貴的煉金材料收拾好，迫不及待的就投入到了研究之中，除了上煉金術課，也許他對外界幾乎沒有什麽感受了。

　　祭司歐克睡了半個覺，沒怎麽睡好。

　　宴會一直持續到半夜，高傲尊貴的帕特裡夏在雙重契約的束縛之下，對他是有求必應，給他增添了無限風采，讓他成為整個宴會最耀眼的新星。

　　海爾森神父對他的表現十分滿意，但似乎對帕特裡夏的熱情有些疑惑，不過這並不重要。

　　宴會的真正主角，是原城主撒拉杜、秋肯的大女兒，嘉斯麗、秋肯。她原本僅有一個徒有虛名的女勳爵爵位，比那些成為小鎮領主的城邦勳爵還要低上一籌，但因為劍聖爺爺的一句話，成了整個密林城邦史上第二的女城主。

　　這位身材豐滿過了頭的女城主，很是驚訝神殿居然來了三個客人，而且其中一位據說還是來自密林城的神秘人物，但她更關心的是俊朗不凡的年輕祭司歐克。

　　她曾經聽說過這位祭司的名字，事實上，她還在神誕節那天中午，在中心教堂前的廣場上看到過海爾森神父給這位年輕俊美的見習祭司頒發學業優秀證明書。

　　當時，她就對這位神職人員留了心。

　　只是，後來的事情，讓她實在沒有走出城主府的機會。唯一的一次機會，是春之祭後的一個月，但很遺憾，那時候，歐克已經離開了聖西門修道院，去了南方的鹿泉鎮。

　　直到後來，父親被身為密林城七大執政官之一的劍聖爺爺削掉一切爵位和職位帶走，自己成了家族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繼承了城主之位以後，她都一直忙著學習怎麽做一個合格的城主，把歐克拋到了腦後。

　　這一次晚宴，本來她也沒指望神殿會派什麽了不得的人物過來，參加晚宴，畢竟一個女流之輩，在貴族圈子沒有太大的倚仗。

　　沒想到，不僅德高望重的海爾森神父來了，連自己朝思暮想的祭司歐克也來了。

　　她心花怒放，對三位貴客是傾情結交，尤其是對歐克，更是有些熱情過分。

　　但她也注意到了，那個來自密林城女子，對歐克的糾纏也是超出了分寸——這讓她產生了不可遏製的嫉妒和醋意。

　　晚宴過後是舞會，女城主嘉斯麗更是不會放過和祭司歐克加深交流的機會，但讓她更窩火的事情發生了——祭司歐克對那個女子大獻殷情，整個舞會，兩人都待在舞池裡沒有離開過。

　　按理說，舞會上一般都是男士邀請女士共舞一曲，但偶爾有女士主動邀請男士，也是一段佳話。女城主嘉絲麗已經打定了主意，不需要派人示意，自己厚著臉皮親自出馬，沒想到，祭司歐克和那個名叫帕特裡夏的女子竟然這般無恥，連跳一隻舞機會都沒有給她。

　　她胸中的鬱氣無處發泄，但看著一向對貴族聚會毫無興趣，難得給自己面子的海爾森神父一直在場邊看著，也只能忍下。

　　最終，她悄悄讓伴奏樂隊加長演出時間，愣是把誤會延長到了半夜。

　　舞會結束的時候，前來的客人都已經累到精疲力盡，都匆匆離去，祭司歐克帶著帕特裡夏，跟在海爾森神父身後告辭離去的時候，女城主嘉斯麗從這對“狗男女”眼中看出了一模一樣的藐視意味。

　　當然，“狗男女”這個稱呼，是她自己在心裡給他們加上去的。

　　晚宴和聚合徹底結束，仆人們開始收拾殘局，女城主去滿懷鬱憤。

　　歐克回到住處已經累壞了，當然隻睡了半個覺。

　　女城主卻一夜沒睡好。

　　天亮之後，女城主頂著淡淡的黑眼圈，去履行她的城主義務，坐上敞篷馬車，巡視這座原本屬於父親，現在屬於自己的城市。

　　馬車也是屬於父親的。

　　小時候，她不止一次的想象，自己如果當了城主，一定比每天只會吃吃喝喝玩女人的父親強很多，會成為一個賢明精乾，受到市民愛戴的好城主。

　　但她知道，父親是不會把位置傳給自己的，他一直在努力給自己生一個弟弟，繼承城主之位。

　　所以他有很多很多女人。

　　除了自己的親生母親之外，她厭惡所有上了父親床的女人。甚至恨不能殺掉幾個奴隸出身賤婢——反正這也不犯法，只可惜一直未能如願。

　　而現在，她已經當上了城主，自然就把這些幼年時的想法喚醒了，所以，她忍住利用職務之便尋找歐克祭司的想法，先把自己上任之初的職責履行到位，給市民們留下一個好印象。

　　巡視到北城門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個熟人——昨天晚上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女人——帕特裡夏。

　　帕特裡夏的馬車正要出門，車窗大開著，女城主從窗口往裡看，見到了一頭白毛金斑的老虎。

　　那是稀有魔獸光明虎，她從管家的匯報中聽說過，有一個見習祭司從森林裡帶了一頭光明虎回來，很可能會受到密林城大教堂的重視。

　　只是她不能理解，光明虎怎麽會和這個帕特裡夏在一起。

　　腦子裡閃過很多念頭，但她什麽也做不了。

　　帕特裡夏的馬車有一大群神殿武士護衛著，城衛軍和城門官根本不敢阻攔，任由他們離去。

　　帕特裡夏注意到了敞篷馬車上的女城主，再一次露出了昨晚告別時那種帶著藐視意味的笑意，放下了窗簾。

　　女城主的臉黑了下來，那模樣就像是黑眼圈迅速在臉上擴散了一般。

　　眼睜睜看著馬車離去，女城主眼裡泛起怨毒的神色，它忽然覺得，這座城市，和街邊那些仰視自己的市民，都失去了色彩，變成黑白色的背景，只有那輛馬車，純白色的主基調，金色和紅色裝飾物，是那麽的顯眼，甚至，刺眼……

　　與此同時，聖西門修道院的一間禱告室裡，海爾森神父正在給歐克做額外的教導。

　　“很好，歐克，你能把光明虎讓出去，及保護了自己，也幫助了我，”海爾森神父面容和藹了許多，不像在人前一般嚴厲，說話的語氣中略帶歉意，“只可惜了，對你來說，這個代價有些大。”

　　“不礙事的，神父，”歐克說，“我知道，神明的恩賜是無私廣博的，但神的仆人並不是完美無缺的，我的祖父，聖騎士勞倫斯在臨死前這樣告訴我。”

　　“勞倫斯……四十年前，在黑樹城河渡防線對抗巨魔入侵時，他救過我一次，那時候你父親才剛出生沒多久，而現在，他的孫兒卻成了我的學生。”海爾森神父說，“現在，為了一個高層人物的私生子，他的孫兒還放棄了得來不易的光明虎，我卻什麽都幫不了， 唉，我欠你們提亞家族的，太多了。”

　　“神父，您不用自責，畢竟，這樣的事情，無論換做是誰都無力反抗的，”歐克說，“我聽說過，聖騎士卡廷森叛出神殿的故事，他不願意讓出和自己靈魂相依的獨角獸，情願躲到森林裡隱居起來，成為被神殿裁判所通緝的異端，實在是不夠明智。”

　　“你知道卡廷森的故事?”神父愣了一下，嚴肅說，“算了，這個話題，在我面前說了就說了，以後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哦！”歐克有些緊張，說，“我明白了，謝謝您的提醒。”

　　神父歎了一口氣，說:“我能幫你的，也只有一些老交情了，等你被調到密林城，記得多找找這些人。”

　　說著，他拿出一張卷軸，說:“他們是我的老朋友，會在密林城照顧你，只要不是得罪那些教皇國的特派員，你都能在那裡活得很好。”

　　歐克面露喜色，感激的接過卷軸，說:“謝謝您，神父，我到了密林城，一定會想辦法把您也……”

　　神父擺擺手，說:“我當初是逃出密林城的，聖西門修道院就是我重回神的懷抱的地方，從今以後了，我不會再離開這裡。”

　　歐克有些驚訝，神父說:“我動用了一次預言術，還剩下三年的壽命，到時候，我將離開人間界，升入主的神國，如果你還能記得，三年後的五月來送我。”

　　歐克面露悲傷，神父說:“我們遲早都是要在神國相見的，不必難過。”

　　兩人深談良久，最後歐克才回了住處，時間已經是正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