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
這是一座精致的小木橋,堅實的鐵木橋墩和橋面青灰色的表層塗著淡淡的保護漆,黑檀木裝點的樺木欄杆在照明石的光輝裡顯得格外輕盈,如果橋下的溪流再大一些,小橋似乎都有被衝走的危險。
但此刻,橋上的男子和橋邊的少女們,都無心如欣賞小橋獨具匠心的美。
他並不是用手指,而是用整隻手掌,很優雅很禮貌地指向芸溹。
盡管他的表情似乎很是憤怒。
女孩們很是驚訝地呆住了,然後她們都看著芸溹。
“你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橋的另一頭,一個身披著純白色長跑,長袍上描繪著無數精致華貴的金色花紋的女子淡淡的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女孩們慌忙地隔著橋恭敬地向她行禮,這個舉動終於驚醒了一直魂遊天外的芸溹。
這個女人,就是新月部落的精靈首領,精靈族十大女王之一,愛茵蒂雅·新月。
女王微微點頭,算是回禮,饒有興味地看著男子。
而指著芸溹說喜歡她、要娶她的男子,就是女王的第三個孩子,同時也是女王唯一的兒子,白霜·新月。
芸溹還沒有完全明白過來。
“我知道,”白霜·新月有些激動地說,“她是第七席銀暉長老的孫女,芸溹·銀暉。我喜歡她很久了。”
所有女孩都驚訝起來,除了芸溹。
“你真的決定了?”女王問。
“確!定!”白霜·新月一字一頓地說。
他的臉剛才是漲的通紅的,這會兒卻是慘白慘白:“這就是我的答覆,你滿意了嗎?母親大人!”
“嘩——”
女孩們忍不住驚叫起來。
女王“呵呵”一笑,身體像是沒有重量一樣飄了起來。
她輕盈的越過小溪,來到了女孩們面前。
“孩子,”她溫和地說,“聽見了嗎?我的兒子白霜,他說他喜歡你呢。他還說,他想娶你。”
芸溹卻又陷入了呆滯中。
女王充滿智慧和神聖的雙眸溫柔而又慈祥地直視著芸溹:“那麽,孩子,告訴我,你願意接受他嗎?”
女孩們都屏住了呼吸,她們都被眼前發生的事情驚得有些眩暈。
白霜·新月也有些緊張起來。
“我……我要考慮一下。”芸溹說。
(二零)
如果這件事早發生一天,如果白霜·新月早一點跳出來說這麽一句話,芸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
換作是部落裡的其他女孩,最少也有三分之二,會當場答應。
白霜·新月,大家都叫他白霜王子。
精靈族十大女王和一個精靈女皇,總共就有二十七個精靈王子。
白霜王子是所有精靈王子中身體最孱弱的一個,但這是他唯一的缺點。
他不會魔法不會戰鬥技巧,是個純粹的詩
人、藝術家、學者。他信奉的是月亮女神的附屬神明,知識之神。
他精湛的樂器演奏技藝、華美的文學詩篇、淵博的學識,征服了精靈族裡無數女孩子的心。他的名聲,遠在新月部落之外。
曾經的芸溹也是他的崇拜者之一。
現在,芸溹已經陷入了新的苦惱當中。
迷迷糊糊的在姐妹們的簇擁中回到了家裡,芸溹關上了房間的門窗,拒絕任何人的詢問。
母親父親和奶奶爺爺聽到了消息,卻是興奮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白霜王子就親自來道芸溹的家裡,向他的父母家人提出了求婚。
事實證明家人真的很在意芸溹,他們很禮貌地向白霜王子表示,一切由芸溹自己決定。
而芸溹卻把自己鎖在房間裡。
白霜王子耐心的等了一整天,最後芸溹才出來。
她的回答出乎大家的預料,卻又在讓大家都同意了。
她說:“請等到我成人禮那一天,再談論這個話題吧。”
(二一)
從此以後的每一天,自稱很早以前就喜歡上了芸溹的白霜王子就展開了綿綿不絕的攻勢,鮮花、情歌、詩篇,白霜王子所擅長的一切手段都使了出來,這讓芸溹的家人很是欣喜歡悅。
姐妹們還是常常邀請芸溹一起去玩耍,但是芸溹卻感覺到了她們有意無意的疏遠。
這些,成為了芸溹接下來的日子裡將要面對的煩惱。
更可怕的是,芸溹感覺白霜王子的熱情總是不那麽真實。
不真實。
這是芸溹的直覺。
尤其是在第三天和青桐·藤槍談了一整夜之後。
(二二)
“有什麽事情?”青桐·藤槍說。
他還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我想知道更多的事情。”芸溹說。
“哦,”青桐·藤槍揚揚眉毛,“關於什麽的?”
“你能告訴我多少,我都想知道。”芸溹說。
“難道是關於我的事情?沒什麽可說的,明天我就要離開你們部落回去複命了。”他說。
“都可以,你不願意也沒關系,你把你願意講的事情告訴我就行。”芸溹說。
“你似乎哪裡不對,原來,好像不是這樣子……”他皺起眉,“對了,不像個小孩了。”
她微微一笑,看著天邊漸漸升起的圓月,不說話。
這裡是靠近結界的一處小樹林,原本值班的族人看見芸溹和青桐·藤槍在這裡,很友好的笑了笑,讓出了這一個安靜的小角落。
偶爾有小精靈飄過,它們也不會在意這一高一矮兩個精靈的對話。
“呵……”他似笑非笑地發出這麽一個音節。
於是,在這個很寧靜的夜晚,芸溹了解到了精靈森林之外的世界。
外面有無窮無盡的事物,有著無限廣闊的地域,無數稀奇古怪的生物,它們不是躺在書籍裡的遙遠傳說,而是活生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強大的巨龍和半神級的強者守護著大地,卑微弱小的生物在和死亡做著鬥爭。一切都是混亂中帶著秩序的。
遠在天空之上的神界是神靈的樂園,神靈們引導著地上的一切生靈。精靈,則是神靈的寵兒。
深藏在大地深處的無盡深淵是惡魔和邪神的棲身之地,他們隨時謀劃著反攻陸地和神界的陰謀,並伺機而動。
精靈森林,只是大地上的一個角落。
而在精靈森林外圍,四個部落像黃昏部落一樣直面人類和獸族的領土。
覬覦精靈族財富和絕美精致的工藝品,甚至想把精靈族當作奴隸來販賣的貪婪人類,還有高大強壯、面目醜陋、粗俗殘暴,不顧一切掠奪土地和食物的獸族,時刻都在和精靈之森邊緣的部落摩擦。
每年有很多精靈被虜去成為人類的奴隸或者獸人的食物,還有很多精靈死在了戰鬥中。
這些並不是秘密。
只是很多精靈不屑去了解。
但是這些事情對芸溹來說,是一粒種子。
這粒種子在她的心裡飛快的生根發芽,長成了一株茁壯的小樹苗。
或者換一種說法,這些事情讓芸溹看到了真實的世界的一個小角落,而這個角落會不斷擴張,直至,佔滿。
“謝謝你。”天快亮的時候芸溹說。
“哦。”青桐·藤槍看了一眼天邊,“原來天快亮了。”
“我回去收拾一下,”他說,“你們首領的回信應該寫好了,我要盡快把它帶回去。下次見面再給你講一些更多的。”
“嗯,再見,真的謝謝你。”她說,“還有,對不起。”
“不必道歉。”他說,“下次再見。月神的祝福與你同在。”
“也與你同在。”她說。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芸溹忽然想起那就禱告辭,並且明白了更多其中的含義,於是輕聲地念了出來:
“沒有永恆的永恆,只有當下的當下。天空的月光不會永遠照耀,心中的月光照耀靈魂。”
(二三)
青桐·藤槍的出現和消失,在芸溹的生命裡,似乎只是一個不長不短的插曲。
那次離去以後,他再也沒有來過。
也許他已經完成了送信的任務,投入到保衛精靈之森外圍防線的戰鬥中去了,也許他有另外的任務,去別的部落送信或者做別的事情去了,總之,他再也沒有來過新月部落。
芸溹知道他沒有來過,是因為她申請加入了巡邏隊。
這個決定引起了家裡小小的不滿,但是作為家裡位的戰鬥職業,加上部落裡願意加入戰鬥的族人不是很多,所以未成年的芸溹如願以償。
她加入巡邏隊的一個原因是青桐·藤槍,另一個原因是白霜·新月。
(二四)
白霜王子的攻勢似乎有愈加強烈的趨勢,但是這些東西卻不能再吸引漸漸成熟的芸溹了。
三天后的上弦月琴師巡演會上,白霜王子作為演出嘉賓,深情地朗誦了他寫給芸溹的情詩《月下森林》,並向她表白。
於是整個部落都知道了白霜王子正在追求芸溹的消息。
舞台上的白霜王子深情款款地向坐在前排的芸溹伸出手,引起了無數少男少女的尖叫。
芸溹只是微微一笑然後搖搖頭。
她的意思是:一切要等到成人禮過後再說。
遭到拒絕的白霜王子也不氣餒,他信心滿滿的說:“我會等到你親口答應那一天的,姑娘。”
這場演出也成了一段佳話,上弦月琴師巡演團將會隨著他們的足跡,讓這個故事流傳到別的部落裡。
同時流傳開來的,還有那首《月下森林》。
很奇怪的,曾經作為白霜王子的崇拜者,芸溹記得很多首白霜王子的詩,但這首專為自己寫的,卻記不清了。
只是,從此以後,芸溹的生活變得很有規律。每天和家人共享早餐晚餐,收到白霜王子新創作的求愛詩,還有鮮花。
每天都去巡邏隊履行值守的義務,然後再去練箭。
除了那個指套和那副袖甲,芸溹的裝備煥然一新——父親和爺爺耗費很大的精力為她新做了一副弓箭,精靈女王送了一套輕甲給她好姐妹們一起送了她一對耳墜……
只是她拒絕了白霜王子送給她的項鏈。至於戒指,那更是不能隨便送的,白霜王子是有身份有素養的貴族,自然不會魯莽。
(二五)
在連續三個月的追求之後,芸溹終於答應了白霜王子的邀請,去白霜王子的住所做客。
白霜王子的寓所,是很多藝術家做夢都想參觀的“聖地”,這裡曾經湧出大量的經典作品,曾經接待過許多精靈族內部的藝術大師,甚至接待過藝術之神的祭祀。
作為白霜王子曾經的崇拜者,芸溹也曾瘋狂地搜集有關偶像的一切,對他的每一部新作品充滿期待,對他的飲食起居之地充滿幻想,甚至也憧憬過和偶像相遇、相處的情形。
但當芸溹在白霜王子深情地引領下走進這那間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會客廳,走進那間創作出許多非凡傑作的創作室,心裡居然有一點小小的失落。
並不是說芸溹對屋裡的一切都不滿意。事實上,屋裡的一切都太過完美,讓芸溹無法挑剔。也不是白霜王子的接待讓芸溹不滿意。白霜王子作為貴族對所有的禮儀禮節都是深諳於心。
如果是以前,我會幸福得暈過去的吧?芸溹對自己說。
參觀了會客廳,品嘗了白霜王子親手釀製的果酒和親手製作的點心,參觀了白霜王子的專屬創作室,芸溹一直保持著矜持的微笑,白霜王子也彬彬有禮地微笑著給她介紹屋裡的一切。
“為什麽是我?”芸溹忽然問了一句,“我只是個很平凡的女孩,沒有什麽值得您青睞的地方。”
白霜王子面色不變地望著她,不說話。
“這個問題一直在困擾著我。”她說著,小心地整了整身上禮服的肩帶——這件華美的衣服是母親親手為女兒製作的,專為了女兒去白霜王子的寓所赴約而作。
“請你告訴我,王子殿下。”她說。
“我要是說我只是為了應付我的母親大人,你會信麽?”他很坦然地說,期待她露出失望或者羞怒的表情。
但是她的反應令他微微有些計謀落空的失意。
她捋了捋耳邊的頭髮說:“好像也對哦。”
“其實當時我就是隨便一指,”他繼續說,“當時你們一群女孩在一起,我也隻認識兩三個,恰好你就是其中之一。”
“我真是幸運呢。”她笑了。
“你可以理解為我的一切所作所為只是一場表演,”他突然將上半身隔著桌子探過來,笑得有些高深莫測,“可是現在,經過這幾個月的了解,我發現自己真的有點你喜歡上你了。”
“原來不止是幸運,簡直就是榮幸呢!”她捂著嘴笑了起來。
“如果我願意,只要隨便招招手,會有很多女孩子心甘情願的投入我的懷抱。”他坐了回去,“但是我不屑那樣做,相反的,像你這樣很難到手的姑娘,才符合我的品味。”
“所以,你逃不掉的,小姑娘。”他笑得有些邪惡,完全沒有了那股來自詩人的儒雅高貴。
“說實話,我有些心動,”芸溹說,“但是,又有些害怕。”
“害怕?這是很多女孩這一生都追求不到的幸福,我不相信你舍得放棄,”他搖搖頭,“小姑娘,不要心急,等你成人禮那一天,就是你答應嫁給我那一天。到時候,你會成為新月部落,不,是整個精靈族裡最幸福的新娘,我確定。”
“沒有永恆的永恆,只有當下的當下,”她忽然說了這麽一句,“但願七年以後,我們都能記得今天。”
“會的。”王子笑得很是自信。
(二六)
七年。
是芸溹成年的倒計時。
七年的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但是如果這些事情都是周而複始,不斷重複的,其實也不算太漫長。
曾經有個著名的吟遊詩人說過:“和心愛的姑娘在一起,時間就會變得如同日夜飛逝的溪流,眨眼就過去;但是,如果和心中厭惡的人在一起,時間就會像籠罩在森林中的濃霧一樣,緩緩流動,久久不散。”
時間,是芸溹近來最困惑的東西。
時間,它和空間、魔法、神靈一樣的神秘莫測。
時間,能讓空間變得毫無意義,能讓魔法一無是處,甚至能讓強大的神靈墜入黃昏。
時間,也能很輕易的讓芸溹步入成年。
連芸溹自己都沒有察覺。
(二七)
從青石到白石是二十三步,從白石到青石是二十三步。
芸溹已經這樣踱了二十三個來回了。
芸溹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其實她心裡還是警惕地注意著結界外的一切動靜
又是一個節日,又輪到芸溹守夜。
芸溹望著天邊依舊是殘缺不全的月牙兒,心不在焉的胡思亂想。
其實她心裡沒有絲毫放松。
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小家夥,陪我聊聊天吧,”她伸手攔下一隻晃晃悠悠飄過眼前的小精靈,“雖然你不一定聽得懂我在說什麽,就算聽懂了,將來你也一定記不得,但,還是請你陪陪我。”
小精靈疑惑地懸停住,似乎在詢問她是不是發現了險情。
“以前我也跟你一樣,什麽也不曉得,飄來飄去,”她摸了摸小精靈,小精靈是沒有身體的,她隻感覺到微微的溫暖,“經過月亮井的洗禮,我才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小精靈似乎對“洗禮”這個字眼很感興趣,興奮的跳了跳。
“你很期待嗎?我當時也很期待的,就像你一樣的,”她微微一笑,“經過洗禮以後,我有了家人,有了朋友,過的很快樂,很幸福,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缺少什麽。”
小精靈似乎不是很理解她的話,只是興奮地跳著。
“我總是想要明白更多,”她歎了口氣,“其實我不應該這麽好奇。”
小精靈疑惑的蹭了蹭她的手。
“你是想多知道一些關於洗禮的的事情嗎?”她摸摸小精靈,“那種感覺,真的很美妙,就像,就像,就像早上醒來時睜開眼睛,看見這個世界,一切都是新鮮的。”
“但是,現在我突然有點羨慕你了呢,什麽都不用記得,什麽都不用煩惱,無憂無慮,”她說,“但是,讓我放棄精靈的形態回到小精靈的狀態,我也舍不得,我還有家人,還有朋友。”
“對了,還有他,青桐·藤槍,”她注意到了手上的指套,“他告訴了我很多東西,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也許還在跟人類和獸族戰鬥呢,但願他平安無事。”
“還有馬還有白霜·新月,白霜王子,”她有些欣喜地說,“你要是經過洗禮,擁有了王族血脈,可能成為女王的孩子呢。”
小精靈雖然不懂,但能聽得出她的語氣,很高興的跳了跳。
“唉,成人禮越來越近了,我還不能確定該不該接受他,”她歎了口氣,“我在猶豫什麽呢?”
“可是,心裡總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這又是為什麽?”她說,“愛情,到底又是怎麽一回事?奶奶和爺爺因為愛情結合在一起,建立了家庭,母親和父親也因為愛情走到了一起,而我呢,我到底喜不喜歡白霜王子?”
小精靈又疑惑的蹭了蹭她的手,她卻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其實答應他又沒什麽的,只是我有些不甘心,因為我真的想知道愛情到底是什麽滋味……母親不告訴我,奶奶也不告訴我,但是我還是能感覺出來,白霜王子為我做的一切,不是愛情。”
“你呢?將來你也要經歷這些的,如果到時候你來請教我,我一定會幫你的,”她自嘲的笑了笑,“我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到時候你一定不記得我了。”
(二八)
“誰?”芸溹突然輕喝一聲,飛快的搭弓上弦,對準了結界之外。
“月神的祝福與你同在。”瘦瘦高高的身影從樹蔭裡走出來,“好久不見了。”
“是……你?”她放下手裡的弓,“好久不見了。”
小精靈驚得猛跳起來,芸溹安慰它:“沒事,不是敵人。”
“不是敵人,”青桐·藤槍說,“我又送信來了,芸溹,小孩長大了呀。”
“還有三天才長大的。”芸溹說,她心裡忽然有些難以言說的喜悅,這讓她有些奇怪,但她很快這情緒壓了下去,“你稍等一下,我就去報告。”
“好的,謝謝。”他說。
依舊是站得那麽筆直,直得就像他背上的標槍。
“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這一次首領侍者依舊是老遠的就喊開了,“月神的祝福與你同在。”
“也與你同在。”他說,“我是黃昏部落的青桐·藤槍,我送來了我們首領的親筆信。”
“啊,芸溹,麻煩你打開門,讓我們的客人進來。”侍者說。
這一次,他對客人似乎有些冷淡,對芸溹卻恭敬了許多。
望著侍者和青桐·藤槍遠去的背影,芸溹忽然覺得心裡的喜悅躍躍欲動。
“我得再找他一次。”她說。
(二九)
“找我有事?”青桐·藤槍正在擦拭他的標槍。
“後天是我的成人禮,你會來嗎?”芸溹說。
“哦,恭喜恭喜,”他說,語氣裡聽不出情緒,“我是來送信的,等你們首領寫完回信我就走,如果到時候她沒完成,我就有空來參加。”
“謝謝。”她有些開心地說。
“不用急著謝,”他說,“到時候再說。還有別的事嗎?”
“是的,還有事,”她有些著急,“告訴我新的東西,上次你給我說的那些我都記得,我去查過圖書館,但是和你說的不太一樣,我需要一些更詳細的解釋。”
“就這個?”他停下手裡的動作,“書籍是學者們寫的,學者們都是有著自己感情的,當然不會完全公平真實的記錄,這是很淺顯的道理,我只相信親眼見過的。”
“而且,”他擦完了他的兵器,小心地把它們收拾好了,“我說的也不一定就是完全真實的,比如神靈,我就沒見過。”
“就說說你這幾年經歷過的,關於人類和獸族的……啊,你下巴上的傷口,是怎麽回事?”她驚訝地發現了臉上的傷疤。
“兩年前,一隻人類的捕奴隊抓住了我們部落的一個小姑娘,她是我的夥伴的未婚妻,於是我們去救她,我挨了人類劍士的一劍,”他摸摸下巴,“人類的力氣比我們精靈大一點,要不是我躲得快,下巴就碎了,或許命都沒了。”
他說得很輕松,她卻緊張的捏緊了拳頭。
“我的夥伴被砍掉了一隻手,從此不能作戰了,但是他很幸福,因為我們殺光了那群人類,求回了他的未婚妻。”
“天哪,你殺過人類!”她捂住嘴,又很快地拿開手,“太可怕了。”
“還有一次,我們在巡邏中遭遇了獸族……”他揚了揚眉毛,“太血腥殘忍了,你不想聽的話我就不說了。”
“呼……”她緊張得臉都有些紅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說道,“說吧,我想知道。”
青桐·藤槍給她講了許多,這七年來,甚至是以前的經歷,都是他原來不曾說過的,殘酷的、血腥的或者冰冷的事情。
她聽得入了神。
不知不覺時間過了好久。芸溹來的時候是下午,現在已經入夜很久了。
“呼……”在青桐·藤槍講完之後,芸溹又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原來,我還是什麽都不知道。謝謝你。”
“不用謝,”他說,“我覺得女孩子不應該太關心這些東西。”
“我很好奇,”她說,“如果不弄清楚,我是不會甘心的。”
“對了,你們部落的白霜王子是在追求你嗎?”他突然說。
“嗯……是的。”她突然像是做了錯事一樣有些心虛。
“難怪了,”他歎了一口氣,“我上一次送信來,就是為了我們部落的小公主和你們的白霜王子聯姻的事情,結果白霜王子說有了喜歡的女孩,拒絕了聯姻,原來那個女孩就是你,我是三年前才知道的。”
“我……我也是當時才知道的,”她說。“我都不知道白霜王子和你們小公主的事……”
“其實他們兩個又不認識,”他說,“只是純粹的聯姻。我們需要你們部落的財富支持,你們想要我們部落的戰鬥技巧訓練秘訣。畢竟我們常年和敵人戰鬥,不是很富裕,但是我們的戰鬥職業很強。就這麽簡單。”
“啊……原來是這樣,”她恍然,“那,你們部落的小公主,她……”
“和明月部落的二王子結婚了,”他說,“也是沒有見過面的兩個人。可憐的飛玥公主,她嫁給了比自己大五十歲的眩光王子,她也就比你大四歲而已, 但是明月部落的援助,讓我們在好幾次危難之中撐了下來。”
“唉……這件事,其實跟我有關系的,”芸溹忽然有些愧疚,“如果你們的飛玥公主能嫁給白霜王子,也許會很幸福。”
“你還沒答應嫁給白霜王子?”他奇怪的說,隨即,他又拍拍腦袋,“也對,你要是答應了,就不會跑到我這個光棍的房間裡來了。”
“你別開玩笑。”她有些氣惱的笑了,“我說過成人禮的時候給他答覆,現在他管不著我。”
“但是,我到現在越來越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他,”她有些為難起來,“家裡都很希望我答應的,朋友們姐妹們都覺得我應該答應。你能給我點注意嗎?”
“我要是你我也答應,”他說,“但是,如果你感覺迷茫,那你就問問自己的心。”
“問問,自己的心?”她愣了一下,“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