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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天城內的百姓,一定不會忘了這年深秋的某一天。
這一天,定天城中的人口減少了幾乎一半,死去的人大多在城中小有地位,才有機會前去棲霞山。反倒是那些身份平平,還在感歎不知何時才有機會能夠目睹棲霞山上的盛況的人,躲過一劫,實在諷刺。
煉藥師公會幾乎滿門被滅。加上當初一些留在公會的留守人員,和一些在其他地方修行的煉藥師,總共也不超過百人,曾經鼎盛一時的定天城煉藥師公會,在這場無妄之災中,走向了衰敗。
一切的罪魁禍首赤雲世,也在棲霞山頂,石化成了一座石雕。
世人隻當赤雲世是一切的幕後黑手,他一死,一切便塵埃落定。
然而,距離定天山脈西北角四十裡處,幾座荒山峽谷之中,依山而建,連綿著幾層高的堡壘,那裡正是太虛教的所在。
堡壘深處的大殿之中,有一人坐在寶座之上。他身著一身銀甲,滿是繁複華貴的裝飾,頭頂青絲之中還夾雜著幾縷銀發,被高高束起,冠以黑曜石裝飾,看起來氣質不凡。
隨著腳步聲由遠及近,大殿上走來一個黑衣衛士,在他耳邊低語,“教主,赤雲世死了。”
“死了?”太虛教教主微微眯起了眼睛,“血衣衛出動了這麽多人,連天絲化氣縛靈陣都用上了,這待遇,也沒誰了。他居然還死了。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不過這一下,主上應該會感到很無趣吧!”
太虛教主正說著,他的寶座邊上,突然氣流開始緩緩流動,竟是從虛空中幻化出一個虛影來,那虛影快速的由虛轉實,很快便如實體一般,近在咫尺。
太虛教教主見狀,竟然是頓時從寶座之上站了起來,畢恭畢敬的行了一個禮,恭聲說道:“主上。”
雖說這只是一道虛影,但那道虛影卻真實的如同本體一樣。可見發出這道虛影之人實力有多麽的強大。
那虛影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太虛教教主,反而是大搖大擺的坐在了寶座之上,他手中握著一柄羽扇,緩緩搖動,悠然自得的模樣。
“那個……主上,赤雲世他……他已經死了。”太虛教教主說話間顯得有些猶豫,“這,是屬下高估了他的實力。是屬下看走了眼,屬下甘願受罰。還請主上開恩。”
“受罰?你要受什麽罰?”那虛影還是氣定神閑地搖動著羽扇,他身著一身藍衫,並無太多繁複的裝飾,卻是渾身散發出一種慵懶的貴氣。那太虛教教主站在他身邊,反倒顯得有些庸俗了。
手中羽扇輕輕一搖,顯現出虛影的容貌來。若是此時葉朔在場,必然會吃驚地大叫起來,這不是那個非常非常坑,卻總是標榜自己“以誠待人”的南宮無忌嗎?
“這……”太虛教教主聽到南宮無忌這麽說,倒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接口了,想了想說道:“畢竟在赤雲世身上投入了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但赤雲世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非但沒有順利得到煉藥師公會會長的位置,反而是讓自己丟了性命。”
“這些都是你太虛教的損失,與我何乾?”南宮無忌若無其事的回答道,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哦,不對,我還給了他八顆‘一轉天塵丹’和五顆‘天罡定魂丹’,正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呢。
不過,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能夠扛得住這兩種丹藥一同服下的反噬作用,會死也不是一件特別奇怪的事情,但是,好在他死得還算精彩,我也算是看到了一場好戲。沒有這麽心疼我的丹藥了。”
“!!”太虛教教主聽著南宮無忌這句風輕雲淡的話,卻是冷汗直冒,“一轉天塵丹”,“天罡定魂丹”!,這是何等貴重的丹藥,不但如此,這兩種丹藥藥性又是極其的猛烈,就這樣隨便給人了,不是擺明了坑人嗎!?這哪裡是在助人一臂之力啊!!
太虛教教主雖然一直無法參透他這位主上的秉性,只知道他喜歡遊戲人間,享受那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快樂,追求那些結果不確定的賭局所帶來的愉悅,為此他也製造了許多的賭局,不過有的時候,所設的賭局未免也太讓人捉摸不透了。
以太虛教教主的學識,他不相信當今世上,會有人能吞下這兩種丹藥而不死,這分明就是一個注定失敗的局,難怪南宮無忌並沒有責罰他,因為赤雲世是注定會死的,但是南宮無忌這樣的安排究竟是有什麽目的呢?
南宮無忌仿佛是看出了太虛教教主的疑惑,雙手一攤說道:“沒辦法,我本來以為奇跡會發生。那個赤雲世會活下來的。”
他居然是微微歎了一口氣,“都怪那小子不好。居然每一次都能逃出我給他下的套,在定天城的人工湖裡,整個湖的湖水傾瀉下來,竟然都沒有淹死他。至於‘一轉天塵丹’的藥效,他也能夠忍受得了,沒有被反噬,居然境界還提升了。還能用那把快斷了的文殊劍,斬殺了海鬼王。
所以呀,不知不覺中,我對所有的棋子要求都放高了。我還以為每一個棋子,都會像他這樣有實力呢。可惜,絕大多數都是廢物。”
太虛教教主在一旁聽著,也不免為那南宮無忌口中所說的小子捏了一把汗,能從他這位“以誠待人”的主上,一連串的算計之中活下來的,還真是福大命大。
“有時我也在想,那個小子究竟是運氣好呢,還是實力當真如此?”
南宮無忌竟是抬頭看向太虛教教主,太虛教教主被一問之下,一時語塞,“這個嘛……可能兩者皆有。
畢竟是主上您看上的棋子,主上您的眼力到底還是比屬下好上太多了,他自然是有些許的實力的。”太虛教教主又不敢將他說的太強,若是將他的實力說得太強,豈不是間接在說,南宮無忌的計策太弱?“當然還有一大部分,是他瞎貓碰上死耗子,運氣而已。”
“當真是運氣嗎?”南宮無忌注視著太虛教教主,看得太虛教教主心裡一陣發毛,“在棲霞山頂的血洗之中,他也活了下來。”
“什麽!?”這下太虛教教主是真的對那小子產生了莫大的同情,雖然他的確有些感慨那小子的生命力之頑強,但是,他同樣知道他的主上是什麽樣的性格,只怕那小子以後的生活中,會不斷地莫名出現一些飛來橫禍。
“所以拜托你一件事。”南宮無忌忽然對太虛教教主說道:“接下來我要離開定天山脈,出門遠遊。估計那小子之後的活動范圍還是在定天山脈附近。我希望等我回來之時,能夠聽到你的好消息。”
太虛教教主聽到南宮無忌的這番話,頓時感到背脊升起了一絲涼意。南宮無忌向來不喜歡把話說得太明白,其中的意義還需要自己去琢磨,但是這一次自己應該是要個怎麽琢磨法呢!?那小子究竟是要留活的還是滅口?
留了活口的話,不是就證明了自己辦事不力嗎,所以那小子還是活蹦亂跳的。但是如果滅口的話,豈不是在向主上挑釁嗎!?“看,你搞不定的人,我卻能滅口。”
太虛教教主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但他嘴上還是露著勉強的笑容,“這……主上要遠遊,那屬下在這裡祝主上一路順風,主上交代屬下要完成的事情,屬下一定盡心而為,盡力而為!”
“有你這句話,那我可就放心了,出門在外也不會再有什麽惦記了。”南宮無忌說著,他的虛影逐漸消失,直至徹底無蹤。
寶座邊,隻留下凌亂的太虛教教主,見到南宮無忌走了,他瞬間一屁股癱倒在寶座上,此時的他已經滿頭大汗,雙手顫抖地擦去自己額頭的冷汗,“完了完了!我居然忘了問主上,那個小子究竟是誰呀!這該怎麽找!?簡直比大海撈針還難!”
再一次踏上定天城外的遠郊,只是這一次的心情卻與以往截然不同。葉朔走得很緩慢,明明並不勞累,但是雙腿卻感覺像灌鉛了一般重,也或許是心裡的沉重。
還記得雲星大師將九霄丹交給自己時的樣子,雲星大師看起來很憔悴,那一夜之間又是蒼老了很多,他將九霄丹交在自己的手中,竟是抱歉的說道:“朔兒,其實九霄丹早就煉製好了。當初也只是想讓你參加煉藥師大會,才遲遲沒有給你罷了。沒想到,這場大會卻是這樣的結果,早知道就應當早些把解藥交給你,你也可以早點離開了。”
“師父……”葉朔叫了一聲雲星大師,要知道他先前對自己這個煉藥師的身份還挺有抵觸的,對於雲星大師,葉朔很少稱之為師父,但這一次卻是真心實意的。
但是雲星大師將九霄丹交給葉朔之後,竟是讓他早些離開,葉朔雖有不舍,但畢竟還有要事在身,他向雲星大師道別了好久,才離開。
轉身離開之時,葉朔回頭看向煉藥師公會那雄偉壯麗的建築物,曾經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的煉藥師公會,此時卻是空空落落的,頗有一絲人去樓空的淒涼之景。
“現在只剩下天瀾花了。天瀾花又在哪裡呢!”葉朔看著一望無際的天空,突然有些走神。
此時卻是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傳來,“師兄,師兄,等等我!!”葉朔驚訝的一回頭,發現居然是祈嵐,他跑的氣喘籲籲,正在朝葉朔努力地揮動著手。
等到祈嵐跑的近了,葉朔問他道:“你怎麽出來了?怎麽不留在公會陪師父呢!?”
祈嵐的臉上顯得有些傷感,“師父說他要閉關修煉,他要清靜,所以我就被趕出來了……唉……其實也不能說是被趕,師父想要一個人安靜一段時間。他也希望我能夠跟師兄出來長長見識。所以我就來了。”
一路上有祈嵐的陪伴,氣氛倒也沒有先前那麽沉重壓抑了。祈嵐向葉朔問道:“師兄,你接下來要去哪裡呢?”
“去哪兒?我還不知道,接下來需要找的解藥,只剩下天瀾花了,但是這天瀾花我卻一點線索都沒有。”葉朔苦笑著回答道。
“天瀾花,是那個天瀾秘境的‘天瀾’嗎?”祈嵐的聲音忽然變得詭異起來。
“是啊,難道你知道?”葉朔聽到他這麽說,頓時激動起來。
“呃……這個關於這一點,師兄,你還記得你上次來我家,送給我的那張‘天香魔骨圖’嗎?”祈嵐回答道。
“記得,但是……”葉朔突然明白過來了,“你是說天瀾花,在天瀾秘境之中?”
“嗯,是啊!”祈嵐狠狠的點了一下頭,“多虧我先前閑著無聊,將那天瀾秘境好好的研習了一番,在天瀾秘境的最中心處,其中就有天瀾花的標識。”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葉朔向祈嵐問道:“那你將天香魔骨圖帶在身上嗎?”
“帶倒的確是帶在身上, 我將它放在了我隨身攜帶的儲物戒指裡面,可是師兄,天瀾秘境的開放時間是有限定的,現在還沒有到它的開放時間。我們進不去的啊。”祈嵐有些氣餒。
“還沒有到開放時間?”葉朔若有所思,想了半天,最後突然一拍手說道:“沒有開放,那就直接闖進去!強開秘境,這種事情以前又不是沒有過,別人能開得了,我也能開!”
祈嵐張大著嘴巴看著葉朔做出的決定,“師兄,你實在是太霸氣了,我真是跟對你了!”
事不宜遲,兩人頓時選擇在天黑以前,離開這片遠郊,向天瀾秘境的所在之處趕去。
天瀾秘境其實已經遠離了定天山脈,在定天山脈西北處再往西,則是一片連綿不絕的山巒奇石,那裡怪石嶙峋,卻不曾長有任何草木,天瀾秘境便是坐落在此處。
葉朔與祈嵐趕著路,卻不知在他們的身後,有幾條人影正在悄然尾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