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在這裡的,大都是一些“破落戶”的子弟,至於那些大宗門內數得上號的人物,又何需要進這種培訓班“加練”。因此對於血雲堂分舵主“血骷髏”,此地眾人多是聞名不識。
這樣也好……至少沒人拖我的後腿,至於隊友,我從來就不需要。皇甫離冷漠的轉動著視線,其間不知是想到何人,他的目光忽然停頓了一下。
如果是那家夥……以最快的速度將全場掃視一圈,皇甫離眼中,飛快的閃過了一絲疊加著失望的自嘲。果然,他是不可能來這裡的。也罷,如今隻為調查出這個培訓班的底細,和他的勝負,就留到天宮門時再解決吧——
台上,那導師仍是滔滔不絕的講解著:“大家都是我們招收的第一批學員,所以學費方面,我們是給予全免的。也就是說,我退一萬步說,即使這個培訓班毫無效果,但你們也絕對不會有任何金錢方面的損失。”
“當然,只要是絕對服從導師的學員,如果沒能進入天宮門,我敢把話撂在這裡,”抬手在講台上重重一拍,“你盡管到官府去告我!”
“用誠心教導學員,用成績回應質疑,這是我們一貫的宗旨。”神情一轉,再度化為了和風細雨,“等到天宮門考核的時候,你們那些當初心懷猶豫,沒有來參加培訓班的朋友,就用現實讓他們後悔去吧!”
“下面,開始下發培訓道具。”向一旁的導師使個眼色,那人逐一將箱子打開,箱中堆積的,是一排排亮白色頭盔。外殼與頭骨的形狀相仿,前方有著一層透明面罩。相同樣式的頭盔,被逐一分發到了每位學員手中。
皇甫離凝神查看,那頭盔內部,有著柔軟的布片襯底,正對頭頂的部位,卻有著一個奇特的四方形凹槽。那裡鑲嵌著一塊寶紅色晶片,外表有如棋盤,四面散開著大片細線與細小圓孔,兩者密密麻麻的交織著,一直滲透到頭盔深處,另一端又同時匯聚於晶片外緣,輻散出一層暗幽幽的紅光。
完全看不明白……皇甫離皺了皺眉,不過,的確不太像是我們這個世界的東西……
“導師,這是什麽啊?”翻看頭盔的其他學員也是滿心困惑,這會兒已經有人大大咧咧的問了出來。
講台上的導師微笑介紹道:“這頭盔中,嵌有我們研發出的全能芯片,裡面貯藏了大量的高等秘籍。植入體內後,即可自行修習。”
見眾人都是半信半疑,順勢又加了一把火:“要是在外面,同樣的秘籍可是千金難買,如今,我們全部免費提供給大家。至於將來能夠取得多大的成就,就看你們自己的努力程度了。”
“哇!還有這種好事?”幾個反應快的學員驚喜不已,捧著頭盔就急著往頭上戴。畢竟能來到這裡的,有不少都是渴望“不勞而獲”的。一聽到有助於修煉,便全不顧那芯片構造如何,又是否會對人體有害。
那導師敲了敲講台:“各位同學不要急,再等我說兩句。雖然全部的課程,都已經刻錄在了芯片內,我們不會另行安排導師授課,但請同學們每日還是照常出勤,分班的表格稍後會下發到你們各人的宿舍。遲到或者無故缺勤的,會受到懲罰。”
“導師一直很堅信一點,想成為一個強者,就必須得學會對自己狠。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由我們來幫你做到。我在這裡明確一個相互監督制度,以後大家在修煉之余,都要好生監督著其他同學,如果發現有人缺勤、怠惰、不服從導師管教,或是做出任何與修煉無關之事,立刻來向我報告,每檢舉一人,都可得到相應的獎勵。”
有人逐漸聽出了話中意味:“導師,這是要讓我們互相出賣嗎?但是大家不都是同學嗎?”
那導師的笑容,在這一刻顯得有些冰冷:“的確,你們都是同學,但同時也都是競爭對手。將來參加天宮門考核時,奪走你的入選名額的,或許就正是現在被你當做夥伴的某一位‘同學’。
如果你能說,你甘願將自己的名額拱手讓人,那麽現在就可以放下頭盔從這裡離開。我們培訓班,不歡迎這麽沒有出息的學員。你想上進,我們可以拉你一把,但自己不努力,誰都救不了你。”
“我再重複一遍,這裡不是讓你們培養戰友情同胞愛的地方,而是讓你們變強的地方。你們從現在開始,就必須學會把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當做敵人。修煉之路,就像是一場戰爭,最終的強者,必定是屹立在無數的屍山血海之上的!”
導師這一番話落,教室中頓時產生了一陣騷動,原本還是一團和睦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古怪起來。每位學員望著其他人的目光,都好像是在看著一個潛在的敵人。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自己就要跟他們共同生活,可能會被他們出賣……所有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將來能夠真正進入天宮門的名額也是有限的……既然這樣,還不如先下手為強,由我先來出賣別人……
渴望不勞而獲之人,難免也都是一些利己主義者。為了自己的利益,就算是真正的朋友尚可出賣,何況在這培訓班中的,大多都是今天才第一次見面。踩著他們攀升到頂點……天經地義!
那導師環視著教室中的異動,滿意的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更加詭異起來。
“好了,同學們,接下來你們可以戴上頭盔,踏上你們成為強者之路的第一步了!”
哼,官方機構?皇甫離漫不經心的翻轉著玉簡,方才那導師的一應神情變化,全部被他盡收眼底。
打著天宮門的旗號,卻公然散布這種與天宮主人作風大相徑庭的言論,真的合適麽?
不出所料,玉簡已經沒有了信號。這個培訓班,是打算將他們作為囚犯圈禁起來,而且,還是一群彼此敵視的囚犯……
看著身邊的學員已經一個接一個的戴上了頭盔,皇甫離沉吟片刻,也捧起頭盔,緩緩的朝著頭頂扣了下去。
如同進入了一個狹小的房間,外界的一切好似隔了一層毛玻璃。緊跟著頭頂一熱,頭盔內被一層幽幽的紅光完全填滿,絲絲縷縷的熱流開始朝著腦部湧入……
*
九幽殿,九尊者房內。
楚天遙倚在寶座上,漫不經心的翻看玉簡,查閱著與方天寶鼎碎片相關的情報。在看到某一條時,他的雙眼瞬間瞪大,猛地坐正了身子。
“是他……竟然是他!!”
那張照片雖然拍得模糊,但畫面中那一道身影……實在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了……有些仇恨,終究是不會隨著時間被抹去的——
握著玉簡的手掌不住顫抖,楚天遙的表情已經扭曲了起來,隻想立刻追蹤靈魂烙印,趕去了結掉那個宿命中的敵人。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當年,他搶盡了自己的風頭,讓自己從雲端一朝跌入谷底,但如今……風水輪流轉,他注定是自己的手下敗將!
接連喘息了幾大口,最初的狂喜逐漸淡去,楚天遙的神色重新恢復平靜,但他的眼中,卻是閃動起了一種更加瘋狂的光芒。
既然是命運的安排……那不如,就新仇舊恨,一並了結吧!比起那個小子,我還有更加迫切需要除去的敵人,這件事……就由你代勞吧……作為對你的感謝,我一定會給你找一塊風水寶地……作為墳墓的!
楚天遙嘴角,一寸寸的揚起了一個邪惡的弧度。抬起手掌,掌心中靈力升騰,接下來,他就猛地轉過手腕,朝著自己的心口狠狠擊了下去。
大量的血水從口中湧出,楚天遙的臉色也迅速蒼白了下去。但他的笑容,卻是更加深邃了。
在這一刻,一個完美的一石三鳥之計,已經在他心中擬建成形。
……
自從九幽殿主重新出關後,為恭迎天宮主人,也為即將到來的天宮門初選,殿內開始進入了一段長時間的忙碌期。且每到月底,都會召集一次簡短的會議,由負責各項任務的尊者分別奏報進展。
會議進行得很快,九幽殿主默然頷首,偶爾會對出了大力的尊者做出幾句鼓勵。最後,他的目光落到了楚天遙身上。
“九尊者,近日方天寶鼎一事,進展如何?”
楚天遙當即出列跪倒:“殿主,屬下有罪。”
他這一跪,四下裡一道道目光登時投射過來,其中包含的大多是幸災樂禍之色。
畢竟這位九尊者實在太過出彩,一個不滿百歲的小小新人,竟能得到殿主的破格提拔,就連殿內初選,以及搜尋上古神器碎片的任務都交了給他,背後嫉恨者著實不少。現在他終於出了錯處,怎不令這幫等得望眼欲穿之人,心中大悅?
“此前荒神古墓一役,屬下為保寶鼎碎片,曾不慎受那白發陰屍所傷。”楚天遙並未理會那些不懷好意的注視,深深埋首,繼續說了下去。
“當時為不耽擱任務,隻草草處理,不料竟是留下了後遺症,至今日再度複發。至於最新鼎器碎片的下落,近日也同樣有了線索,屬下唯恐因此辦事不力,懇請殿主準屬下暫時休假一月,專心療傷……”
九幽殿主漫不經心的掃視著他,聲音中聽不出喜怒:“那怎麽辦,我親自去麽?”
楚天遙深深躬身:“屬下舉薦七尊者前往。七尊者沉穩有謀,是我殿內的中流砥柱,有他出手,必定可以馬到成功。”
一旁的七尊者聞言一怔,他與楚天遙素無交集,實不知他怎會在這種時候找上了自己。
另一邊的八尊者也是目光發直,這方天寶鼎一事,一直是令他眼饞的一個大任務,當初他也曾私下提議過,若是一個人忙不過來,自己可代為分擔。但楚天遙顯然也不比他笨,一向隻做口頭敷衍,手中依然緊握功勞不放,八尊者也不便勉強。這會兒好不容易得了機會,他為何不尋自己,卻要去舉薦老七?
九幽殿主對這些下屬的心思變化不聞不問,隻漠然詢問道:“七尊者,你的意思呢?”
七尊者回過神來,連忙一揖到地,口稱:“能為殿主效勞,是屬下的榮幸。”
八尊者見事無轉圜,也唯有陰陽怪氣的冷哼兩聲,拖長了音調道:“九弟,可要多當心身子啊。年輕人肯拚是好事,但也不要過了頭,真留下後遺症,那就是一輩子的事了。”
楚天遙躬身應道:“多謝八尊者關心,屬下自當謹記。”八尊者又是沒好氣的冷哼兩聲,扭頭不顧。
很快會議散場,一眾尊者各自離開,楚天遙走到半途,背後就響起了八尊者的聲音。
“九弟。”
楚天遙連忙回身施禮:“八尊者。”
八尊者點一點頭,嗯了一聲,引著他順路同行,話中有話的問道:“不知愚兄往日可是有什麽得罪了九弟之處?”
楚天遙忙道:“自然沒有。八尊者怎會這樣說?”
八尊者冷哼一聲:“那為何此番這大好的立功機會,你卻讓給了七尊者,而不給愚兄分一杯羹啊?”
楚天遙嫻熟的微笑道:“屬下又哪有什麽私心,所做的一切,還不都是為了殿中的長遠利益作想麽?”
環視一番,壓低了聲音:“更何況,天宮門考核臨近,八尊者正是貴人事忙,屬下也實不敢擋了您的財路啊——”
八尊者眼角一斜,冷冷掃了他一眼。知道他話中所指,便是暗示自己私下販賣推薦名額。
外界傳說,九幽殿專門有一批名額,價高者得,卻不知這樣的生意,幾乎完全是由八尊者一手發起,每一次的收入,也全都進了他的腰包。眾人渴望進入天宮門的瘋狂,足夠令他賺得盆滿缽滿。
雖然此事殿主未必不知,但真要鬧開,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罪名。如無必要,八尊者也實在不願舍棄這條財路。這樣想著,他只能暫且壓下尋釁之心,咬牙切齒的露出了一個扭曲的笑容。
“正如九弟所說,你我都不過是在各自的位置,為殿主盡忠而已。誰分配到什麽任務,的確不是最重要的。”
楚天遙微笑道:“八尊者能這樣想,那就最好不過。”
八尊者恨恨的又盯了他幾眼,獨自加快腳步,匆匆而去。楚天遙站在原地,沉默的望著他的背影,嘴角再次升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在這一刻,走向不同方向的兩人,似乎被劃分成了陰陽兩色空間。他們各自編織著自己的陰謀,各自盤算著要一舉打垮對方。交界處的邊緣線閃爍著耀眼的電光,此時兩人臉上都有著詭秘的笑容,焉知最終能笑到最後的,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