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管怎麽樣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同伴了!至少在廝殺開始之前,大家都好好相處吧。”
寬敞明亮的十人間,十張床鋪兩兩相對而立,床面鋪設著雪白的床單。櫥櫃上整齊的擺放著各式洗漱用品,窗台邊是一株盛放的盆栽,開得枝繁葉茂,泥土中靜靜躺著一枚枯黃的葉片。
十把紅漆木椅圍成一圈,頗有幾分“寢室座談會”的閑適。此時白允正用期待的眼神望著眾人。
“能夠相識就是有緣,我們來做一個自我介紹怎麽樣?先從我開始好了。我是白允,剛剛開始擔當賞金獵人,來到這裡是因為在傭兵工會接到的任務,大家呢?”
場中陷入了一片沉默。枯坐椅中的葉朔,此時臉色更是一變再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自己又回到這裡來了?為什麽那些本應死去的“室友”們,現在也都好端端的坐在這裡?難道之前經歷的那一場場慘烈廝殺,僅僅是自己做的一場夢嗎?!
但如果真的是夢,為什麽一切的場景都和自己記憶中一模一樣?難道自己不知何時有了預知的能力?甚至就連接下來即將發生什麽,他都是了如指掌——
好一會兒無人應聲,白允精致的柳眉也略微垂落了下來。風仇不忍見女友冷場,主動接了下來:“風仇,賞金獵人。”環視一周,又抬手摟住白允,補充道:“是允兒的未婚夫。”
雖然此時葉朔正有一肚子的疑問,但為了不破壞記憶的完整性,他還是照原樣答道:“葉朔,散修。”
“雖然沒有必要,不過還是告訴你們好了。”妖族美男端木止斜倚在躺椅中,悠然輕撩著長發,“銀狐族王子,端木止。我們銀狐族是……”
接下來,各人依次進行介紹,所有的語言,包括每一個最微小的動作,都和葉朔記憶中一模一樣。
不……那不可能是夢,自己也不可能做如此精準的預知夢……那麽,之前的一切的確都是真實的!只是現在,他們似乎陷入了一個怪異的時間輪回,抹除記憶,將一切重演……
但是,為什麽只有自己還記得呢?看著其他人面不改色的說出那一句句重複的台詞,神情間卻沒有任何違和感,他們不知道這些都已經發生過了,也並不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有任何異常……!
隨後,語寧傳訊給妖族的姐姐,得知自己被耍,崩潰大哭,白允耐心的安慰著她。簡之恆見氣氛太過沉重,主動做起了自我介紹,說起自己是天聖學院的畢業生。關椴的回答還是那樣的簡短,再接著……
“天聖……真好啊,我之前也是想考天聖的,可惜落榜了。那麽高等的學院,如果沒有身家背景的話,錄取分數線就高得嚇死人……”
龐左……葉朔怒視著這個滿臉憨厚笑容的胖子,恨不得一拳將他的偽善面具打個粉碎。
在上一次輪回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端著一副無害的面孔,以同伴身份和自己等人同行,卻在最後忽施偷襲,致使白允身亡。臨死前更是瘋狂自爆,將自己和風仇都卷了進去……
這一次,自己早已經看穿了他的真面目,絕對不會再中這個小人的奸計!
“說起來,三年級那個傳奇校霸是不是還沒結業?”談及母校,簡之恆似乎來了勁頭,坐直身子,向身側詢問道。
一邊聽著那些似曾相識的對話,同時葉朔也在快速的盤算著,既然只有自己還擁有著第一次輪回的記憶,等於首先就立在了不敗之地。關鍵是,要怎樣將這個“金手指”的功能發揮到最大化,拯救更多的人,同時結束這場輪回?
苦思良久,
不得其法,再回過神來,就聽白允急道:“那麽……至少在這個房間裡的人互相承諾,絕對不要彼此廝殺好嗎?因為……大家不是都已經做過自我介紹了嗎?我們是可以成為同伴的啊!”端木止歎了口氣,用一種“孺子不可教”的目光斜睨著她:“要做那種無聊的事你們就去吧。明天我會和你們分開走。”再次輕撩了一下長發後,就朝著屬於自己的大床走去。
像上次一樣,眾人很快就各自散去,葉朔也裝作若無其事的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不過臨睡之前,他專程傳音給風仇和白允,和他們約定,第二天直接在大廳中集合。
“遊戲”開始後,玉簡就沒有了信號,無法與同伴聯絡。並且為了讓弱者有機會逃生,所有人都會被隨機傳送到不同的地點。上一次葉朔就是由於毫無準備,才會與兩人分散。如今既然擁有了記憶,自然是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
因為詳知未來諸事,這一晚葉朔睡得很安穩。第二天再一睜開眼,果然已經站在了二樓的長廊上。看來這輪回不僅是將事件重演,就連每一次的傳送方位,也是分毫不差。
並未過多耽擱,葉朔直接從二樓一躍而下。“遊戲”剛剛開始,大多數人都選擇了按兵不動,沒費什麽力氣,他就順利的與風仇和白允在大廳會合。
“你說你可以預知即將發生的事?”在葉朔簡略的將前事敘述過一番後,白允困惑的望著他,似乎還難以接受這一通過大的信息量。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葉朔抓了抓頭皮,他也很難解釋得更清楚了。轉念間忽而靈光一閃,朝二樓的長廊上一指,“你們等著看,待會有一個人會從這裡摔下來,砸中另一個人,然後被對方殺掉。”
風仇和白允更加困惑的對視一眼,要不是與葉朔相識已久,或許他們都要以為他是在說胡話了。
在三人各懷心思的等待中,二樓果然出現了一名莊稼漢模樣的壯年人,手中還揮舞著一把大砍刀。似乎是由於壓力過大,他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瘋狂狀態。
然而,此人卻並未如葉朔所說,從二樓墜落,而是一路揮舞著大砍刀,穿過回廊拐角,背影很快就消失不見。
葉朔見狀一怔,風仇和白允也不解的望向他,眼中的疑問更加濃重了。
第一次預言就以失敗告終,葉朔實是尷尬萬分。若說是自己有關輪回的猜測有誤,但昨晚在房間中,一應事態分明與記憶中全無差別,怎的到了關鍵時候,就不靈了……?
沒有問題啊……上一次自己也是被傳送到相同的位置,遇到這個偷襲者,然後隨手將他擊落……對了!上一次那人會從樓上墜落,是被自己擊落的!這一次自己早早的到了大廳,那人並未遇上攔路者,自然就是一路暢通了……
不過這樣的話,既然自己一個微小的舉動,就讓那人的命運發生了改變……那麽,由於這樣所引生的“蝴蝶效應”,難道其他的人與事也會相應的發生改變?
想到這裡,葉朔索性站到了大廳正中,雙手呈喇叭狀攏在口邊,運起靈力,高聲呼喊道:
“喂,大家都暫停一下——請大家聽我說——”
“繼續戰鬥是毫無意義的!我們現在所做的事,在之前都是原封不動的發生過一遍的!並且,接下來很可能還會再次發生!就算能夠生存到最後,但如果無法跳出這無限輪回,仍然無法離開這裡!所以我希望所有人能夠集中起來,好好商議對策!”
聲音響徹了鍾樓的角角落落,聽到這呼喊的眾人也相繼側目。但他們眼中,閃動著的卻盡是譏嘲的光芒。
“這家夥到底在想什麽?以為這幾句謊言就能騙得我們不戰鬥麽?”
大廳中,葉朔做了個深呼吸,再一次仰頭喊道:
“大家——拜托大家相信我——”
在他背後,忽然響起了一聲冷笑。
“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讓人聽不懂的,不過你還是給我死在這裡吧。”
一道雪亮劍光斜斜劃過,葉朔倉促轉頭,就見風仇和白允,已經代他與那偷襲者江彩妮鬥在了一起。
“請不要再攻擊了!我們的敵人不應該是彼此,你也是想活下去的吧?讓我們一起尋找對策好嗎?”
白允在激戰途中,仍不放棄對敵人的規勸,這也讓她的動作顯得有些局促,幾次被攻破空門。幸而有風仇在旁及時援助,否則單是這數招之間,她恐怕就已經全身帶傷了。
怎麽回事?葉朔又一次呆住了。因為局面發生了改變,所以這個場景也被提前了?那接下來……
江彩妮微微冷笑,手中又是一番快劍急攻:“就是因為想活下去,所以我才要殺了你!說什麽尋找對策,難道你有離開這裡的方法嗎?”
白允急急的道:“現在的確是還沒有,我只是覺得,我們不應該任由擺布。像這樣就算廝殺到只剩最後一個,難道那個布局者就一定會放他活下去嗎?只要大家齊心合力,聚集更多的夥伴,就一定會有辦法的!”
雙方的靈力彼此對撞,強烈的衝擊將三人各自朝後方震開。江彩妮的神色似乎稍有松動,提起的長劍顫動半晌,劍尖略微的垂了下來:“我,應該相信你麽?”
白允喜上眉梢,忙不迭的連連點頭,正要再加規勸,葉朔忽然疾撲上前,一把將江彩妮推開,手腕翻轉,狠狠扣住了後方正要立出殺招的龐左。
“葉兄弟,我相信你的話,咱們先一起解決掉這個女人吧!”此時龐左臉上仍是那一副憨厚笑容,老好人的說道。
葉朔心中冷笑,要不是剛剛被你暗算過一次,也許我還真的會相信……
“不要再假惺惺了!”狠狠將他甩開,葉朔厲聲斥罵道,“你來找我們,為的就僅僅是利用我們而已。同樣的錯誤我絕對不會再犯第二次,馬上給我滾開!”
龐左一怔,暗道:“這小子為何能看穿我的想法?我應該並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啊?不……或許他只是在試探我?”這樣想著,一副無辜的表情更是被成倍放大,“葉兄弟,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明白啊!”
白允也在旁輕輕皺眉:“是啊,葉朔,龐左他是我們的同伴啊?”
葉朔暗暗苦笑,這回自己跟白允倒是身份顛倒了……抬眼看著龐左憨厚的笑容,想到那憨厚下暗藏的奸詐,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放大了喉嚨道:
“同伴,這種人配當同伴嗎?你們知不知道,在上一次輪回的時候,白允就是被他害死的!遇到敵人的時候讓我們為他擋刀,最後階段就殺掉我們,做他唯一的勝利者,這就是他所打的如意算盤!”
“抱歉,你還是走吧。”半晌的沉默,隨後開口的竟然是風仇。他望著龐左,眼中同樣有戒備。
“雖然我並不相信什麽輪回之說,但我現在看到你,的確會有一種連自己都說不清的恨意。如果是會威脅到允兒安全的人,不管是真是假,我都絕對不會留他!”
“你們……”龐左在兩人的輪番逼迫下漲紅了臉,“好,好……你們會後悔的!”厲聲甩下這一句話後,就掉過頭朝另一側狂奔而去。那肥胖的身形,在此時倒是動作靈活。至於江彩妮,趁著四人相爭的空當, 早就已經跑遠了。
“如果不趁早把你解決掉,那才會真正的後悔……”葉朔輕呼出一口氣。至少這樣,就可以避開那個白允身死,三人同歸於盡的結局了。果然現在這場遊戲……唯一擁有記憶的自己,才是真正的主導者啊!
幽暗的回廊內,北澤屹獨自匆匆前行。起先他也聽到了葉朔的喊話,不過對他而言,那無非是一個人類小子的故弄玄虛。他的戰略不會改變,暫時在這裡閉目養神,等到其他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再出去和山豹王決一死戰。此人對火凰族向來居心不良,必須要在這裡解決掉……!
一路匆匆前行,在經過一塊顏色發暗的牆壁前時,北澤屹的腳步忽然一頓,一股突如其來,卻是毫無根據的危險預感猛地襲上心頭。而他的身形,也是下意識的朝後方一仰。
牆壁洞開,一根細如牛毛的白線疾貫而出,嵌入了另一側的壁面。那白線剛好橫亙在齊頸高度,上一次輪回時,北澤屹便是被它迫得極為狼狽,眼角多添了一道血痕。當然,那一切他早已經不記得了。
火凰族有一種獨有的天賦,那就是危機意識極強。如果曾經不慎受了傷,盡管在一段時間之後,連疼痛和起因都會完全忘記,卻絕對不會失去那份特殊的危機感。對於造成傷害之物,便會本能的避而遠之。
說起來,倒也算不上什麽了不起的能力。但在此時此刻,卻是令北澤屹陷入了深思。
為什麽……這個地方我明明是第一次來,為什麽會留下這樣強烈的危機意識?
難道……剛才那個人類小子,他說的話果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