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司空聖一直都過得相當愜意。
時而是在戰場上——
“啊,皇甫離,你別跑,給我站住!”司空聖一聲斷喝,勒轉馬韁,丟下軍隊獨自追趕皇甫離而去。
被拋下的軍隊,最終被A組襲來的敵兵全殲。
“啪!啪!啪!”這是孟西山趴在大殿裡挨板子的聲音。
時而是在後院——
“這是誰把廚房給炸了?司空聖,又是你!”
司空聖一手拿著羊肉串,聽到後廚人員的罵聲,立刻麻利的轉過身,一個靈活的縱躍翻過了矮牆。背景,是仍在陣陣冒出黑煙,以及彌漫著一片焦糊味道的廚房。
“啪!啪!啪!”這又是孟西山挨板子的聲音。
“司空聖!你剛才……”
“司空聖!是不是你……”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B組大殿內,整天都回蕩著軍棍敲擊聲,以及孟西山的慘叫聲。
司空聖卻還是整天樂呵呵的,仿佛良心這種東西在他身上根本就不存在。
偶爾來觀看行刑時,他也只會配合著齜牙咧嘴一下,慶幸現在受苦的不是自己。
漸漸的,就連葉朔他們這些跟孟西山沒交情的都看不過去了,但鳳棲梧卻依然故我。
……
司空聖究竟能否痛改前非,暫不去說,只是沒過多久,B組就對A組展開了一次大型進攻行動。
“轟隆轟隆!”
城池下方,時不時就亮起一團火花,那是B組開來的裝甲大炮,正在持續的對著甲城開火。
隨著炮彈的肆虐,甲城的城牆,也被轟炸得坑坑窪窪,一縷縷的磚石粉末,在升騰的煙塵中簌簌而落。
顏月缺等人在城內觀看著監視屏,時不時就感受到城池的震動,晝夜不停,不禁都是心煩意亂。
陸鴻羽的喪禮過後,B組好像就突然變得很團結,一種未知的力量,將他們擰成了一股繩。他們開始集中在主帥身邊,有序的執行著上司的指令,再加上B組大帥顏霂霖,這個集最鋒利的矛,與最堅固的盾為一身的男人,令A組全然無可擊破。
除了司空聖仍會經常耍個性子,專顧著與皇甫離的私人恩怨,玩忽職守外,其他人,已經穩定成了鐵板一塊。再加上葉朔和任劍飛、簡之恆和關椴的合擊技,都為他們的整體實力大大增色。
進攻的負責進攻,防守的負責防守,獻策的負責獻策,整齊合一,群策群力。盡管不願承認,但在綜合實力上,他們確實是領先了A組。
這個時候,顏月缺正在大發脾氣。
“一個個都是幹什麽吃的!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能出去收拾他們嗎?”
戰士一組又一組的被他趕下城,傷亡數字不斷上報,戰場局面卻一點都沒有好轉。
如果不是一群人都說,他最近的情況太不穩定,堅持要他留在城上督戰,他早就想親自殺到前線,把敵軍殺個七零八落了!
但說到自己的情況……又確實不假。顏月缺煩躁的揉了揉額頭,那個心悸病剛剛出現的時候,還只是心臟時不時的抽搐一下,他隻當自己是太過勞累,也未在意。但最近一段時間,這個毛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還變得越來越嚴重。有時候甚至只是好端端的吃個飯,都會突然疼得拿不住筷子。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到底為什麽?還有,最近他的修煉也越來越不順暢了,靈力在經脈中總會走岔,血管間好像堵塞著什麽,總也衝撞不開。有時身體也會突然麻木,然後就是一陣陣的頭暈目眩,簡直就像……就像是得了什麽絕症一樣!
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意外,
顏月缺就越來越煩躁,狠狠一擺手,將一桌面的文件盡數拂落於地。“這場戰爭,原本是不用這麽辛苦的。”合著一片乒乒乓乓的聲音,一道空靈的女聲,卻是輕易壓過了這一切的雜音,在他耳邊輕盈的響起。
顏月缺皺起了眉頭,看向那不知何時進入主控室的晴藍:“什麽意思?你有解決方法?”
對這個女生,他並沒有什麽好感。
既然在前期的考核,以及大半場的試煉中,自己都沒能對她留下任何印象,就說明她並沒有過硬的家庭背景。這是顏月缺看不上她的第一個原因。
直到上次進攻己城,她忽然現身力挽狂瀾,架起防護罩與B組的合擊技對抗,那種強大的結界力量,恐怕並不比自己遜色多少。那時顏月缺雖然什麽都沒說,但他的潛意識裡,卻是有種煩躁感。
他討厭不受自己掌控的東西,討厭比自己更加強大的人……自己一直以來都輸給霂霖哥,這就算了,後來又輸給了一個突然出現的墨孤城,這也就算了……但是在這場試煉中,他一直都很努力,他的目標,就是那個最高等的“最佳主帥獎”!為什麽,就連在這裡,也會有一個來歷不明的少女搶了他的風頭?
至於第三個原因……大概就是這名叫晴藍的女孩,那雙過度空靈的眼睛,讓他很不舒服。
在那雙眼睛裡什麽都沒有,他看不到她的任何思想。但他又總是覺得,好像自己的想法,都已經被她清清楚楚的探測到了……
很厭惡……厭惡這種不平衡的感覺!
“那就要看顏城主願意為這場戰爭付出什麽了。”晴藍臉上掛著禮節性的微笑,緩步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觀看著前方的監視屏。
屏幕上,戰火橫飛,一道巨大靈技落下,掀起數丈土浪,數十名A組的虛擬兵,就在這樣的爆炸中被拋飛倒地。
顏月缺的眉頭再度擰緊,聽她始終是神神叨叨,極不耐煩的打斷道:“你把話說清楚。”
“就是等價交換的原理啊。”晴藍還是那樣不緊不慢的說著,“顏城主願意付出多少,就可以得到多少。”
“只要你和我達成交易,我會隨機取走你的一件東西,相應的,為你批量消滅一定數目的敵軍。”
“作為交換的,可能是你的一部分靈力,或者是你的一件寶物,又或者,是一個重要的人對你的記憶。當然,付出的代價越重,可以消滅的敵軍也就越多。”
“你不需要考慮我選擇的方法。”仿佛預料到了顏月缺的問題,晴藍又很快的補充道,“只要相信,我確實有這個能力就可以了。”
“怎麽樣,這個交易還算公平吧?”
顏月缺沉默半晌,雙手撐著監控台,垂下頭髮出了一聲不屑的冷笑。
“這算什麽?為什麽我要通過這種可笑的方式來取勝?就算靠我自己,也只是多花一點時間而已……”他的聲音,逐漸有些低迷混亂,仿佛自我安慰的囈語,“對,只是多花一點時間……”
“所以,你就是覺得得不償失對吧?”晴藍直直的看著他,毫不留情的點破了他的心聲。
“這樣好了,如果你願意付出最重要的東西,我可以直接讓你得到最終的勝利。”
“最重要的東西?”顏月缺斜過了半邊視線,“那是什麽?我的生命嗎?”
“可笑,如果沒了命,就算贏了又有什麽意義!”
晴藍淡然一笑:“那就要看,在顏城主心中,最重要的究竟是什麽了。”
“每個人心裡,對‘重要之物’的定位都是不同的。在普通人眼裡,也許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生命,在孝子眼裡,最重要的是家人的平安健康,在一個合格的統治者眼裡,最重要的是整個國家,是他萬千的子民。”
“當然,也有著許多醜惡的心願。也許他最重要的便是利益,是權位,是他偽造出的假面,是他非法得來的財富,再或者,是渴望他的仇家去死的仇恨心情……”
“無論‘重要之物’到底是什麽,也無論擁有它的人,是貧富貴賤,美醜善惡,那都是他們最不願舍棄的東西。”
“那麽,顏城主,對你而言呢?”
在她連續的發問下,顏月缺垂下視線,第一次開始思考起了,這個似乎有些荒誕的問題。
我最重要的東西嗎……?
是生命?不,我並不覺得自己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對我來說,還有更多值得我去追求的東西……
是雪夢?這個忽然在腦中浮現出的女孩,讓顏月缺一時怔了怔。
如果我選擇了交換,難道雪夢就會死去嗎?還是說,她再也不會喜歡上我,永遠都不會屬於我——?
可是,自己也不是一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他最重要的東西,不應該是一個女子……
那麽,是自己在天霄閣的地位?是早日突破到輪回境?是得到萬眾敬仰?還是獲得大人的認可?
隨著腦中的想法不斷被推翻,顏月缺逐漸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麽多年,他一直都在努力,他舍棄了同齡人本應有的娛樂和情愛,把全部的生命和時間都投入到了修煉中。他一直覺得,只要自己變得足夠強大,就可以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但直到今天,他卻突然驚覺,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
若是如此,那他努力的意義何在,努力的方向何在?
怎麽會這樣……難道自己這麽多年的奮鬥,都落得了一場空嗎?都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嗎?
修煉之人,有時為了尋求突破,常常會將現有的知識左思右想。但也就是這樣,導致了他們非常容易在一個問題上鑽牛角尖。越是深入苦思,就越是鑽進死胡同。最嚴重的後果,是會突然把自己過去的所思所想完全推翻,進而走火入魔!
現在的顏月缺,就是在混亂中忽然失控,瘋狂的咆哮起來:“我不想交換……滾出去!滾出去!”
“那就等顏城主想通的時候再找我吧。”晴藍簡單的留下了這一句話,沒再多勸,就隨意的轉身離開。
同一時間。
一道一模一樣的藍裙藍發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B組的督戰大廳內。
當時,主控室內只有葉朔和任劍飛兩個人,面對這道突然出現的身影,兩人都是全身一凜,迅速進入了戰備狀態。
“可以直接讓我和你們的主帥面談嗎?”晴藍淺淺一笑,似是對他們表現出的敵意全未覺察。
“你不是A組的……”任劍飛皺眉指出。
這時兩人最大的疑惑,就是這分明是敵軍陣營的女子,為何可以如此輕易的進入他們的最高控制室?難道外頭的戰備力量,竟然就如此不堪一擊嗎?
“是哪一組都無所謂。”晴藍空靈的聲音中,自有一種蠱惑之力。水樣的藍發在背後鋪開,在無風的靜室內飛揚而起,蕩漾開一片夢幻般的蔚藍。
“你們可以把我當做……幸運女神。”
……
次日。
“這是怎麽回事?”顏月缺看著最新送上來的傷亡報告,氣得將紙卷狠狠捏成了一團,“為什麽我們的戰士突然之間就死了那麽多?而且全部都是死因不明?”
“很簡單的事情啊。”晴藍冷眼旁觀著他的發泄,“你不願意交換,自然就會有人願意交換。”
“所以……”顏月缺氣得渾身發抖,“你在這場戰爭中,選擇了倒戈B組是嗎?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面對他如海嘯般傾壓而來的怒火,晴藍仍是那樣輕描淡寫的微笑著:“試煉的勝負與我無關,我只是想借助你們的交戰,從你們身上得到有益於我的東西,僅此而已。”
“現在和B組的交易,進行得很順利。如果顏城主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她越是這樣的態度,顏月缺也就越是暴怒,此時他簡直就是在怒吼:
“你明知道,在這裡得到的東西都是虛擬的,你玩這種把戲又有什麽意義!”
她的力量,不可能強大到足以干擾虛擬與現實。就算在這裡選擇了和她交換,也無非是將一個虛擬人物的虛擬部件贈送給她,這樣的失去,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失去。
或許,這才是B組那些人,會願意跟她交易的原因。
顏月缺也不怕交換,令他厭惡的,只是這種不明不白的感覺,他不想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晴藍還是那一貫的答覆。
他們是無法互相理解的。她的執著,和他們的執著,仿佛被分隔在了兩個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