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本帝的死敵!
羅刹鬼帝此話一出,清心武館眾弟子頓時一片沉默。
那個與大家同吃同住,待人溫和的葉朔,他們一直以為,他就是個和自己一樣的普通人。誰能想到,他竟會招惹上這麽大的仇家?
羅刹鬼帝的作風,他們都曾經聽過不少。就算是無過無尤之人,僅僅因為門派師長不肯歸降,也會被他毫不留情的滅去滿門。現在,館主和小師妹救了他的死敵,這是實實在在的將他得罪狠了啊!他若是要放手屠戮,恐怕不會有任何一個勢力,敢於站出來為他們主持公道……
“不知者不罪。”就在所有人戰戰兢兢,感到刀刃已經架上脖子時,羅帝星卻是淡淡開口,“放心,本帝不會為難你們。”
眾人剛松了一口氣,羅帝星目光微轉,唇邊再次揚起殘酷笑意。
“傳訊給他。就說,你們一乾人的命,現在掌握在本帝手中。七日之內,讓他來此與我一決勝負。”
環視一周,欣賞著各人的恐懼,語氣也是更加冰冷,“時限之內,我對你們仍然會以禮相待。但他若是貪生怕死,不敢赴約,本帝便要將此地燒殺殆盡,雞犬不留!”
最後一句話說出,所有人都能感到,一股凌厲殺氣驟然爆發,席卷整座道館。
站在最前方的楊朝,咬牙凝視著手中的玉簡,周身骨骼都在無意識的顫抖。
這個傳訊一旦發出,就是將葉朔引入火坑,其勢有死無生。但若是不發,羅刹鬼帝要對付他們,絕不會有任何顧慮,到時,就得賠上所有弟子的命……
作為朋友,他不願背叛葉朔,但作為館主,他卻更不能舍棄館內的弟子!究竟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哥哥,不要啊!”楊清心軟弱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滿天星項鏈懸在頸中,第一次令她感到沉甸甸的。
“就算葉大哥回來也只是送死,況且,羅刹鬼帝在殺了葉大哥之後,就真能守約放過我們嗎?倒不如讓他不要回來,等得修煉有成,再為我們報仇!”
這番話聽得一眾弟子有苦說不出。他們大多數人,並沒有俠士舍生取義的豪情,固然不願眼看著葉朔死,但卻更不希望死的是自己!
眾人互相交換著眼色,都盼望有其他人先開口反對,到時大夥再隨眾附議,至少不必背上了賣友求榮的罵名。但人皆有此心,各自遊目四顧,卻是連一個當先出頭的都找不到。
李冰河混在人群中,心底早已是叫苦連天。暗罵著父親送他前來歷練,卻讓他卷入這麽大一個危機裡,現在連命都快要丟掉了!
不過相比之下,他可沒有那些道義上的顧慮,對自己的定位一向就是“我自私我光榮”,這生死關頭,也管不得楊清心會怎麽看自己了——
然而,還不等他向楊朝喊話,陽煞付莫生就厲聲喝道:“鬼帝大人的吩咐,哪輪得到你一個小丫頭說話?活得不耐煩了?”
寧不凡霍然跨出:“誰想動清心,就先過我這一關!”雙拳猛地握緊,周身燃燒起一層靈力火焰,騰身而起,就向羅帝星擊去。
森滄身形一閃,瞬間攔在了主人身前,隨手一揮,一層夾雜著冰屑的強大風暴橫掃而出。寧不凡身形撞入,就如枯葉卷入海潮,當場被掀得倒飛出數丈,重重墜落,在地面上砸出個凹坑。
實則這一擊,森滄已是手下留情。否則以他神級魔獸的實力,同樣是一招,不僅可以秒殺寧不凡,更是可以將清心武館的弟子全滅。
“啊啊……可惡……我跟你拚了!”寧不凡掙扎著撐起身,雙手朝兩側一展,
靈力罡風在他身側自行積聚,凝結起三團暗紫色光球,其上纏繞著串串閃電,分據於雙手及頭頂。能量威壓節節攀升,一時就連他的周身,也不時掠過陣陣電花,劈啪作響。一眾弟子看得又驚又喜。就在不久之前,寧不凡還和他們一樣,僅僅是個連一根靈脈都沒有打通的凡人。直到清心武館成為乾元宗下轄勢力,得到了他們下發的資源,大家這才初次走上了修靈道路。
然而短短數月,進展終究有限。他們從來沒有想到,作為武館一員的寧不凡,竟然已經有了這麽大的進步,如今看他的舉手投足,已經十足有了修靈者的風范!就連一向看不起這個“土包子”的李冰河,也是咂了咂嘴,第一次露出震驚之色。
從對方展露出的靈力威壓來看,恐怕就算是現在的自己,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該死,這小子怎麽修煉得這麽快?
在一片驚歎仰慕的目光中,寧不凡不斷提升著靈力,額頭已是悄然有著汗珠滾落。
他的進步,並不是憑空得來。在這背後,他不知付出過多少不為人知的努力,揮灑過多少辛勤的汗水!
一次又一次,他在小樹林中進行著負重折返跑,火辣辣的日頭幾乎要把人烤焦;而在大雨中,他匍匐在泥濘裡,單指撐地,做著俯臥撐的訓練……他吸收靈氣,他反覆研讀秘籍,別人花一倍的精力,他就花上十倍!
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夠保護楊清心。他不求在修靈界頂天立地,只求在強敵來襲時,能夠擋在她的身前,憑自己的雙手,護她一份平安!
三團雷球已經擴增到了人頭大小,從中各自竄出一道電蛇,彼此相連,靈壓也在這時升高到了頂點,寧不凡雙臂一振,雷球融合為一,化為一股雷海狂潮,筆直轟出。
森滄仍是目光淡漠,隨意推出一掌,在空氣中掀起一層弧形薄膜。狂暴的雷海一逼近薄膜,就如直面山嶽之威,在半空形狀扭曲,無法再前進一寸。
森滄再加一道掌力,薄膜稍一彎曲,隨即猛然彈起,化為一股巨力,再次將寧不凡擊退。
這一次,未曾散盡的魔力氣浪,全數傾瀉到了寧不凡身上。擊得他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栽倒在地,動彈不得。
羅帝星冷漠的注視著這場凌虐,末了,靜靜吩咐道:“把他們都抓起來。”
……
自此,清心武館的弟子完全失去了自由。
每天,他們仍是可以照常飲食起居。但到白天,全員卻會被推到館內的廣場上,等候葉朔的出現。
最前方置一把搖椅,羅帝星目光冷漠,坐於椅上,始終一言不發。陰陽雙煞分立左右,為他扇著蒲扇。誰都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這一天,已經到了限期第三日。
“鬼帝大人,原來你也在害怕麽?”楊朝忽然開口了。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竟似全不以自身安危為慮。
羅帝星微微皺眉:“你在說什麽?”
楊朝笑了笑:“以你的勢力,要找出一個人,可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好比他曾經在我們道館落腳,你不是也查得一清二楚麽?
但你卻偏偏要拿住我們,威脅我們替你去找。我想這一來,是你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二來,也是一旦事況有變,我們就是現成的人質。堂堂的羅刹鬼帝,與人交手竟然也要如此步步為營,還真是令楊某感到意外啊!”
羅帝星的臉色,一分分的陰沉了下去。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張眼看看雙方的實力差距!本帝是通天三階巔峰,他是煉氣境,孰強孰弱,一目了然!我要對付他,還用得著耍花招嗎?”
這段話,他說得又快又急,音調也是提得極高。與他慣常展現出的三分陰冷,喜怒不形,顯得頗不相符。
“那鬼帝大人,現在又是在做什麽呢?”楊朝繼續向他微笑。
羅帝星眉峰猛地一震,就像是突然被人兜面打了一拳。手掌在搖椅的靠手上狠狠收緊,直至“啪”的一聲,將那木製靠手捏得粉碎。顯然這個問題,是真正刺到了他的心頭痛處。
……
到了第五天。
“在座的各位,都是葉朔的朋友。你們對他重情重義,但是他又回報了你們什麽呢?”
羅帝星倚在靠椅上,神色悠然,又一次恢復了掌握全局的氣場。
“那個小子,自知非為本帝敵手,索性龜縮不出,倒也聰明。只是如此一來,卻將你們的性命置於何地?”
“一人有罪,禍不及他人,本帝並不想牽連無辜。”
“從現在開始,誰願意站出來,與葉朔撇清關系,本帝就不會再為難你們。”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李冰河連滾帶爬的奔了出來。
“鬼帝大人,我不是葉朔的朋友,我們兩個仇深似海啊!”
這句話,其實他在第一天就想說。如果羅刹鬼帝真能殺了葉朔,在他只會拍手稱快!但由於摸不準對方的脾性,萬一他瞧不上這類小人行徑,那就弄巧成拙,這才一忍至今。
羅帝星斜睨著他,半晌,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
“哦?有前途,賞。”
陰陽雙煞各自走上前,交給了他一個儲物戒指。李冰河靈力感應之下,立時被其中資源之豐盛,驚得目瞪口呆。這隨手的賞賜,恐怕是他爹做十輩子的生意,都湊不出來的啊!
“從今天開始,你就不用出來報到了。其他人如果願意改變主意,也隨時歡迎。”羅帝星的目光從李冰河身上收回,再度掃視全場,“是要當本帝的朋友,還是和我的死敵共存亡,就由你們自行選擇了。”
李冰河喜極如狂,現在不僅保住了性命,還能得到羅刹鬼帝這樣的大人物另眼相待,這回可發達了啊!葉朔,那個混小子竟然成了自己的幸運星!
“多謝鬼帝大人!多謝鬼帝大人!”狂喜之下,李冰河朝著羅帝星連連躬身,做足了奴仆姿態。
“李冰河,我們清心武館沒有你這個叛徒!”後方,有不少弟子憤怒的吼了起來。但這些謾罵,對李冰河猶如過耳旁風。他們罵就罵吧,反正自己也不會少了一塊肉!
當天下午。
“鬼帝大人,這是乾元宗發來的信函。”韓娣月躬身將信封呈上。
這封信,是宗主的親筆。其中無非是說清心武館已是乾元宗派系,而乾元宗又已與陰風地獄修好,按照當初的承諾,一應下轄勢力,也應該得到相同的庇護。鬼帝如今所為,是背棄約定,恐將令天下心寒雲雲。
當然,顧及到羅刹鬼帝的身份,信中的措詞還是相當客氣的。
看著這封信,羅帝星沉默了很久。
作為一代頂尖強者, 你可以心狠手辣,可以行事張狂,但無論如何,你必須言而有信。這一點,似乎已經成為了世間的共識。無論如何,這一次的確是自己理虧。
“……我自會做出解釋。”最後,他只是這樣答道。
在他心緒翻覆中,腦中忽的響起了一道陰冷的聲音。
“你都已經是通天三階巔峰了,對付那個連通天境都不是的小子,何必還搞出那麽大陣仗啊?”
“你不懂。”羅帝星歎一口氣,在心底答道,“實力越是提高,我再回想起那小子當初爆發出的力量,恐怕就連現在的我,也無法完全抵禦。我懷疑……在他體內也有某種東西。”
其實,這一次他會忽然松口,答應烈焰的結盟之議,其中固然有感念恩德之故,但另有一部分,是他在為自己的親人,鋪下後路。
如果事情再出意外,或是自己身受重傷,不得不再次退隱,到時候,他的家人,還依然是四方鬼帝的家人。旁人若是再想動他們,也總得掂量掂量,這樣的話,他們就不是孤立無援的。
不過,那只是萬中取一之想,他真正想要的,還是徹底擊殺葉朔,了結一切後患!
為此,他甚至不惜做了自己曾經所看不起的,挾持人質之行。說起來,這還是從當初的“村中危機”,所得到的靈感。
“哦?其實你要是真的擔心的話,何不先痛痛快快把這幫人殺了?”那聲音說著奸笑起來,“到時等他回來必然大受打擊,咱們就可以趁機……”
“不行!”羅帝星一口喝斷,“要是通過這種方法削弱敵人的實力,那我跟他還有什麽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