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怪物躥到了老人面前，穿過了老人的身體，老人身體一顫，踉蹌了幾步，我趕緊上前扶住他:“爺爺，沒事吧?”　　老人甩了甩腦袋:“剛剛還好好的，突然就覺得頭暈，和那天一模一樣。”

　　我預感到事情似乎超出了我的預料，我原以為老人只是悲傷過度，所以傷了身體，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他可能是受到了這些黑氣的影響。

　　我將老人扶到不遠處的亭子休息，我們出來的時候甩開了那些保護老人的保鏢，現在保護老人的責任就落到了我肩上，我不能讓他有任何閃失。我逼出自己為數不多的靈力，將老人籠罩在靈氣罩裡，這樣他就暫時安全了。

　　“爺爺，現在覺得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頭也不那麽暈了，看來我是不服老不行啊，剛才還和那老家夥說，我還要活很久很久，沒想到現在就讓他看笑話咯。”

　　“爺爺，你說什麽呢，你身體好得很，剛剛還從七八樓爬下來，看得我都心驚肉跳。”

　　“哈哈哈，那是，那是，我的身手那可不是蓋的......哎，這天氣，怎麽說變就變，陰沉沉的，看著讓人難受。”

　　看來那些奇怪的景象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到，普通人只能注意到暗沉下來的天色。

　　“爺爺，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趟廁所。”

　　這種不同尋常的天氣，應該是有什麽事情發生，我得去看一看。我搓了搓有些發涼的手，朝陵園盡頭走去。

　　“啊，是，你，你，來，找，我，玩，嗎?”

　　他一字一頓地說著話，我一眼就認出這是前幾天見過的那個靈魂擺渡人！他像玩一個玩具一樣將自己歪了的腦袋扶正，他的腦袋不能再像之前一樣完美地接到脖子上，而是留了一條裂縫，有源源不斷的黑氣從裂縫中冒出來。

　　“你，怎麽了?”

　　前幾天晚上他玩自己眼珠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但不知道為什麽，此刻我對他竟怕不起來。或許是因為他現在的眼睛實在是太漂亮。那是一雙冰藍色的眼睛，像晶瑩剔透的藍寶石，鑲嵌在那張過分蒼白的臉上，純淨得如同三月化開的冰湖，微涼，微暖。

　　“沒，怎，麽，啊。”

　　他無辜地眨了眨睛，或許是想賣個萌，他歪了歪頭，沒想到腦袋卻從脖子上掉下來，黑氣從他的脖子處衝天而起，迅速將天空又籠罩上一層黑雲。遠遠望去，那一排排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像是活了一樣，照片上的人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擴大。

　　更多的哭聲，笑聲，隨著黑氣的升空，飄蕩在四面八方，回蕩在我的耳畔。我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寒，和無盡的悲傷。那些痛苦，那些悲傷，那些絕望，從黑氣中爆發出來，壓得我有些喘不過來氣。我調動體內所剩無幾的靈氣，將自己罩起來，才讓自己好受一點。

　　對面那個只剩下身體的人，像機器人一樣，一步一頓地朝我走來，撿起滾落在我腳邊的腦袋，又戴回了脖子上。

　　“你，眼睛，裡，流水了，為，什，麽?”

　　眼睛裡流水?我摸了摸眼角，濕潤的，我剛才哭了。大概是受那些黑氣的影響，不知不覺太過悲傷了。

　　“因為很悲傷，很難過，所以我哭了。”

　　“哭?哭，是，什麽?為，什麽，我，不會，哭?不會，流水?”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冰藍色的眼睛裡閃過疑惑。

　　不像那天他和先生打鬥時敏捷而迅猛的樣子，

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個有了人類思維的機器人，正在探索更多的未知，發掘更多的人類的情緒。　　“你總會感受到的，在未來的某一天。現在，你能先告訴我，為什麽有黑氣從你的脖子裡冒出來嗎?”

　　“那是，記憶，生者，的記憶，死者，的記憶。全部，在，我，身體，裡。”

　　那天晚上，我問過先生，靈魂擺渡者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先生說，他們接收人類的靈魂。人類的記憶，不管是永遠記得的還是已經忘記的，都會刻在靈魂裡，變成靈魂的一部分。靈魂擺渡者要做的，就是淨化這些靈魂的記憶。將這些靈魂重新變成天地能量，消散在天地中。

　　所以，人類從天地間演化而來，最終又會回歸到天地間。

　　靈魂擺渡者，承載了人類靈魂的記憶，也是站在人類的一方，所以那天靈魂擺渡者和先生打了起來。在他的眼中，妖怪是世間的異類，不容於世，應該抹殺。

　　“那些記憶為什麽會變成黑氣?你，控制不住了嗎?”

　　“那天，和，妖怪，打架，脖子，斷了，接，不，起，來。記憶，冒，出，來，了。”

　　他口中的妖怪，該不會就是先生吧?難道說，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事兒，全都是先生作妖給作出來的?我有點欲哭無淚。

　　“先生，你惹的事兒，你說吧，該怎麽辦?”

　　“哼，還以為是棋逢對手，沒想到這麽不經打。太弱！”

　　“知道你厲害，蛇先生，可以告訴我怎麽辦了吧?”

　　“人類，你運氣好，等你吸收完這些黑乎乎的東西，你又可以進階了。”

　　“先生，你讓我吸收這些東西?我又不是靈魂擺渡者，怎麽吸收?”

　　“你的體質特殊，只要是能量，或者說靈氣，你都是可以吸收的。這些人類的靈魂記憶經過他的滋養，早就變成了精純的靈氣，只是他控制不當，讓靈氣變成了魔氣。”

　　“那我有沒有可能，將這些魔氣重新淨化成靈氣?這些東西是屬於他的，我不會要。”

　　先生說過，這個世界上原本是沒有靈魂擺渡者的。人類死後的靈魂記憶，都是堆積到死者被埋葬的地方，成為“垃圾”。這種“垃圾”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陰氣，因為死者的記憶中有苦有甜，所以當我們來到有死者的地方，會感覺到冷，感覺到毛骨悚然。那些其實都只是記憶中讓人悲傷難過的情緒而已。

　　後來天地間漸漸衍生出記憶容器，將這些“垃圾”儲存起來，收歸到一個地方。才讓這些陵園，這些墳墓周圍，沒有了那麽多讓人感覺恐怖的東西。長久以來，記憶容器儲存了太多的記憶，漸漸有了自己的思維和情感。就像是一個智能機器人，和人類相處久了，就產生了感情。靈魂擺渡者也由此而來。

　　那些記憶，對於靈魂擺渡者來說，是極為重要的東西。沒有記憶，靈魂擺渡者也就不是靈魂擺渡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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