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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龍狂兵》第二百二十八章 尊嚴
  楊飛的聲音顫抖不已。

  “老跑總說自己怕死,因為家裡面就只有他一根頂梁柱,大哥癱了,大嫂跟男人跑了。”

  “家裡面還有三個孩子,唯一的老父親,已經七十多歲,他怕自己死了,一家子都活不下去。”

  “可是,最怕死的老跑,一聽見槍聲就想逃跑的老跑。”

  “他為了撕開敵人的包圍圈,讓戰友們衝出重圍,卻第一個就光榮了。”

  說到這裡,楊飛再也忍不住了。

  他放下林雪宜,幾步竄上一個矮坡,哭也似的一聲長嚎。

  “老跑……”

  楊飛的聲音淒厲,好像孤狼長嘯,滾滾而出。

  這聲音,在這個無盡的黑夜中,充滿無盡的悲愴和痛苦。

  楊飛慢慢地蹲下身,把自己的臉,埋在粗糙的黃土堆中。

  他洶湧的淚水,打濕了乾燥的黃土。

  男兒流血不流淚。

  然而,真正流淚的男人,卻叫人心碎。

  林雪宜慢慢地走了過去,從楊飛背後,抱住了他。

  她能感受到楊飛心中潮水一般的悲痛。

  她什麽都不能做,就只能抱著這個受傷的男人。

  緊緊的,用盡全力的,不顧一切的……

  良久良久,楊飛才翻身坐起,點燃了一根煙。

  煙霧迷蒙中,楊飛呆呆地看著天上,閃耀的星辰。

  “我組建的這一支特戰部隊,涉及到境外很多秘密任務。”

  “因為保密和外交的原因,戰士沒有任何編制和身份,部隊番號,也是SSS級別的機密。”

  “其他戰士犧牲,軍屬可以獲得地方政付的照顧,獲得榮譽。”

  “然而我們的戰士犧牲了,什麽都沒有,就連墓碑上的名字,都是假的。”

  說到這裡,楊飛歎了一口氣,頹然地低下了頭。

  “我對不起老跑,他走了,但是一個烈士的名分,都沒法給他。”

  “他的家人,也始終掙扎在貧困之中。”

  林雪宜的心,酸得厲害。

  “所以,你才拚命地賺錢,,自己卻小氣得要命?”

  在林雪宜的眼中,這家夥的小氣,讓人無法忍受。

  這貨抽煙,隻抽五塊錢的紅河,他身上的衣服,換來換去,就這一身破軍裝。

  甚至就連林雪宜給他買的衣服,他都琢磨著拿去退了換成錢。

  楊飛沉默了。

  半晌,他站了起來,指著遠處,山野深處,隱約可見的燈光。

  “看到沒有,那就是黑牛凹,老跑的家,就在那裡。”

  “老跑一家人,全都指望他那點薪水活下去。”

  “如今他犧牲了,老跑一家人,還得繼續活下去。”

  “而且,我認為,他們應該比任何人,都活得好,活得有尊嚴。”

  林雪宜不再說話,她緊緊抱住了楊飛。

  她隻覺得這個家夥瘦得厲害,心中一陣疼痛。

  此時此刻,林雪宜終於能夠理解楊飛的小氣了。

  這家夥當酒店雜工的時候,就一分錢掰成兩半花,恨不能牙膏都蹭別人的用。

  就算他後來發了財,除了因為酒店業務的需要,咬牙買了一輛路虎之外。

  這家夥舍不得抽一包好煙,買一件好衣服。

  不光小氣,在生活方面,這家夥天天都在佔便宜撈油水。

  這一點,讓酒店的員工,都恨得牙癢癢。

  原來,在他的內心中,藏著這樣的高尚情懷。

  林雪宜不得不佩服蘇吟雪的眼光。

  她曾經說過,楊飛是她見過的,心地最純淨的男人。

  當時,就連林雪宜都覺得好笑。

  這個整日價偷虧女人洗澡,說不上三句話,就能氣得自己吐血的無恥家夥,心靈能乾淨嗎?

  然而此時此刻,林雪宜的心中,卻又是驕傲又是甜蜜。

  兩人休息了一會兒,楊飛重新背著林雪宜,向黑牛凹走去。

  夜色淒迷,居然還飄起了雨點。

  冰凍的雨點,鑽到人的領口中,凍得人發顫。

  面對著黃土高原的千溝萬壑。

  楊飛輕輕地說:“姐,老跑喜歡唱民歌。”

  “在部隊的時候,他老唱,我給你唱一段吧。”

  林雪宜嗯了一聲,微微抬起了頭。

  東山上的那個點燈呦,

  西山上的那個明。

  一馬馬的那個平川呀,

  不見個人。

  妹妹站在那個圪梁梁上,

  哥哥他站在那個溝,

  想起我的那個那個親親呀。

  想起我的那個親親,

  淚滿裳。

  ……

  楊飛的聲音,並不細膩悅耳,嗓音反而顯得嘶啞沙啞。

  奇怪的是,這樣的嗓音,唱起這樣的民歌。

  卻讓林雪宜的整個靈魂,都為之顫抖。

  說不清是楊飛的民歌太好聽,還是老跑的故事太過感人。

  林雪宜在楊飛的背上,淚流滿臉。

  而且,隱隱約約的,林雪宜的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據楊飛所說,老跑犧牲之後,他就到了燕南。

  從那個時候,他就開始準備,來看望老跑的家人。

  這要算起來,楊飛到蘭亭酒店打工落腳,差不多就是三個月。

  而弟弟林子,也三個月沒有和自己聯系了。

  好像自從楊飛出現之後,林子就沒有再和自己聯系過了。

  雖然林子任務緊迫,然而他只要有一點空,都會給自己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然而一直到現在,已經足足三個月了。

  林子都沒有給自己打過電話。

  林雪宜的心,仿佛被一隻貓爪子握住。

  巨大的不祥感,讓她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然而,她又不得不想。

  楊飛背著林雪宜,走了一個多小時,一直走到黑牛凹村口。

  這是一個典型的小山村。

  七八戶人家,稀稀拉拉分布在一個小山坡上。

  每一家的房子,都是上個世紀留下來的土房。

  小小的院落,一副簡陋破敗的樣子。

  此刻不過晚上十點鍾左右。

  然而村子之中,卻已經黑漆漆的。

  顯然大部分村民,都睡覺了。

  楊飛拉著林雪宜,進了村子。

  村子裡面的狗,全都狂吠了起來,遠遠近近,互相呼應。

  林雪宜怕狗,緊緊攥著楊飛的衣角。

  楊飛帶著林雪宜到了村東頭,一個小小的院落面前。

  他輕輕地說:“老跑家就在這裡,我以前來過一次。”

  老跑家的小院子,和普通農村人沒有什麽兩樣。

  不過院子之中,卻有一個沉重的石鎖。

  石鎖旁邊,還有一個木人樁。

  這兩樣東西,讓整個院子,多了一股武林風的氣息。

  楊飛看著林雪宜,又看了院子之中的石鎖和木人樁一眼,笑了笑。

  “老跑練的是家傳的功夫,他的父親,是個形意拳的高手。”

  兩人說著話,大門裡面,傳來一聲斷喝。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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