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承宣重新醒過來的時候,感覺渾身很疼,完全沒有力氣,他努力的睜開眼睛,看見可馨公主正滿臉憤怒的看著他,“混蛋,沒有本公主的允許,不許你死。”
承宣努力的想擠出一點笑容,實在沒有力氣,歇了一會兒,輕聲的問道,“皇上怎麽樣了?”
守在承宣身邊的郎中說道,“皇上很好,皇上要你好好安養身體。”
承宣長舒一口氣,立刻感到胸腔很疼,想動動身子,感覺手腳都不聽使喚,知道自己真的被凍壞了,可能永遠也沒法站起來了,與其做一個四肢不能動的癱瘓人,還不如真的死掉算了。
郎中似乎猜到他的心思,安慰他說,“你的身體雖然被凍得很嚴重,四肢的肌肉並沒有完全凍壞,如果調養得當,你還會好起來的。”
承宣對他說,“謝謝你。”
承宣又看著可馨,“公主,謝謝你。”
可馨舉起一雙粉拳,“這些狗奴才,竟敢把你們扔在雪地裡,要不是本公主及時的趕回來,你,還有你的那個小皇帝,會被活活的凍死在雪地裡,本公主要把他們扒光了衣服,丟到雪裡,讓他們也嘗一嘗挨凍的滋味兒。”
承宣感到十分的疲憊,用很微弱的聲音說,“他們都是擔心公主的安全,請公主不要責備他們。”
承宣的聲音比較小,可馨根本沒有聽清楚,“你說什麽,大聲點。”
郎中替承宣說,“公主,他說,他們都是擔心公主的安全,請公主不要責備他們。”
可馨歪著腦袋想了想,“好吧,既然有你給他們求情,本公主就饒恕他們吧!”
承宣說了幾句話,實在感到太疲憊,漸漸的,神智又有些模糊,又沉沉的睡去。
等到承宣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帳包裡只剩下他一個人,承宣感覺到很餓,扭頭看見那個吊爐裡在咕嚕咕嚕的翻滾著,打算起身去撈點吃的,掙扎了幾下,手和腳都沒有反應。承宣感覺,自己已經成了一個人彘,就跟高皇帝劉邦的小老婆戚夫人一樣。
外面的風聲很緊,很急,帳包裡暖洋洋的,想到自己接二連三的遭遇災禍,一次比一次凶險,感到十分的迷惑不解,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承宣很想弄清楚事情的緣由,仔細的回憶著自己能夠記起的事情,隻記得在大浮沱村的那一段,以及被瓦剌人抓捕的這一段,還有就是,自己在失去知覺之前,有兩個女人的身影在腦海裡晃蕩,她們究竟是誰?跟自己有什麽關系?
承宣感到頭疼欲裂,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承宣很餓,卻又沒辦法動彈,夜已經深了,根本不會有人來服侍他的,隻好忍著。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承宣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郎中正坐的承宣到身邊,承宣感覺真的餓壞了,張開嘴就說,“我餓了。”
郎中急忙起身,舀了一碗湯,又撈了幾塊羊肉,對承宣說,“再忍一忍,等涼一點點,再喂你吃。”
承宣衝他點點頭,有氣無力的說道,“謝謝你。”
承宣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著那碗羊肉湯,郎中知道他餓極了,等羊肉湯稍微涼了一些,趕緊端過來喂他喝,承宣的手腳仍然還不能動彈,任由著郎中喂他。
一碗羊肉湯,加上幾塊羊肉下肚,承宣感覺舒服多了,身子漸漸的有了一點點力氣,“先生,我的手腳還不能動,是不是已經凍壞了?”
郎中又安慰他說,
“你的手腳被凍的太厲害,已經給你抹了藥,藥力要慢慢的滲透到你的肌膚裡,你的身子要慢慢的恢復,不能急,也急不來,要有耐心。” 承宣衝郎中點點頭,“謝謝你。”
可馨似乎對這個弱不禁風,毫不起眼的承宣十分上心,尤其是知道,承宣為了救小皇帝朱祁鎮,不惜自己被凍死,也要把皮襖脫下來,讓朱祁鎮穿上,這個崇拜英雄、向往浪漫的姑娘,對這個會講故事的承宣產生了深厚的興趣。
這一日,朱祁鎮親自前來看望承宣,承宣正躺著養傷,看見朱祁鎮進來,連忙要起身,就感覺渾身疼痛,皮膚就像裂開的一樣,額頭上的汗都冒了出來。
朱祁鎮看到他滿臉痛苦的表情,連忙衝他擺手,“你的傷情嚴重,躺著別動。”
承宣隻得斜著身子躺著,由於手腳都不能動彈,隻得對朱祁鎮說,“承宣無禮,請皇上恕罪。”
朱祁鎮在他身邊的一張毛氈上坐下來,看著承宣包的嚴嚴實實的,臉上也塗滿了藥膏,料想他被凍的不輕,“公子受苦了,朕實在過意不去。”
承宣微微一笑,立刻感到臉上十分疼痛,呲了呲牙,“承宣的性命是皇上救的,保護皇上是承宣應該做的。”
朱祁鎮也回了一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喜寧果然上當,興致勃勃的向也先討要了出使京城的差事,已經出發了。”
“太好了,如果把這個狗太監除了,皇上就不用受他欺負了,也為大明除去一個大奸賊。”
朱祁鎮的心情似乎好一些,“多謝公子為朕除賊。”
經這一事,承宣感覺與朱祁鎮的關系又進了一層,不禁對他更加關心。承宣一直很奇怪,朱祁鎮怎麽會被瓦剌人抓到這裡,便問道,“皇上,怎麽到這裡來了?”
朱祁鎮的神情很疼苦,這是他一生的恥辱,從一個高高在上、神聖不可侵犯的皇帝,轉瞬間就成了萬人吐棄、惡名流於後世的階下囚徒。
在瓦剌人的營地裡,值得信任的人不多,與眼前的這個年輕雖然相識很短,見面的機會也不多,總感覺與他很投緣,而且,他還有些計謀,喜寧雖然還沒除掉,朱祁鎮覺得承宣出的這個計策相關的妙。
朱祁鎮看了一眼四周,隻有他們兩個人,壓低了聲音說,“你是否知道在土木堡發生的事情?”
承宣感覺土木堡這個名字很耳熟,一定是在哪裡聽說過,甚至去過這個地方,一時想不起來,便搖了搖頭,“承宣身處於窮山惡水之間,消息十分閉塞,沒聽說過土木堡這個地方。”
朱祁鎮一直在觀察承宣的神情,看見他不像是在說謊,臉上似乎有一些哀傷和憂鬱,感覺與他同病相憐,惺惺相惜。
“半年多前,整個宣府一帶打了大仗,你難道沒聽說過?”
承宣想起了大憨跟他講起的事情,回答說,“半年多前,確實有一陣子兵荒馬亂的,有不少瓦剌人和朝廷的軍隊在打仗,俺們村的人見,都嚇得躲進了山裡,足足躲了大半個月呢。”
朱祁鎮感覺,承宣似乎真的不知道內情,便詳詳細細的,把土木堡之變的前前後後,仔仔細細的講了一遍。
朱祁鎮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何敗得這麽慘,手握二十三萬大明朝最精銳的軍隊,竟然被二萬多蒙古騎兵一步步的蠶食,最終潰敗,連自己都被最親近的大臣、將軍和士兵們拋棄,丟給了凶惡的瓦剌人,以至於現在流落於異鄉,不僅失去皇位,還有家不能歸。
他問過無數次為什麽,今天,終於當著一個陌生而又相識的年輕吐露了胸中所有的疑惑、恥辱和哀傷。
承宣一直靜靜的聽著,這個故事很長很長,聽了很久很久, 隻不過,感覺這個故事非常熟悉,不禁勾起了他的一些記憶,甚至感覺,關於這個故事,他比朱祁鎮知道的更多,了解的更透徹。
朱祁鎮把故事講完後,兩個人靜靜的坐著,炭火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吊爐裡不停的翻滾著,咕嘟咕嘟的響著,羊肉湯香味,漂浮在帳包裡,暖暖的炭火烤熱了整個大帳。
帳包四周的窗簾都遮蓋著厚厚的毛氈,隻有帳包門口的帳簾隨風擺動了,陣陣風雪隨著帳簾的擺動,吹進來一絲絲寒氣。
承宣扭頭看了一眼帳簾,寒風卷著風雪,不斷的從帳包門口肆虐而過,發出尖銳的呼嘯之聲,又轉過臉來看了一眼朱祁鎮,看見他仍然神色憂鬱,情緒有些低落,又有一些舒暢的快樂感,神情比較複雜。
承宣覺得應該幫幫他,不僅僅是因為他救過自己的性命,更有一個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原因。
“皇上”,承宣開口說,“承宣以為,皇上被大臣們算計了,是他們把皇上出賣給了瓦剌人。”
承宣的聲音很輕,並比不大帳裡的炭火發出的劈劈啪啪的聲音大多少,但是,聽在朱祁鎮的耳朵裡,卻猶如晴天霹雷,在耳朵旁邊響起一個巨雷,震得他渾身猛的一顫,整個身子晃了一下,臉色有些蒼白,他滿臉驚訝的看著承宣,“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承宣靜靜地看著他,看來,朱祁鎮已經隱隱約約的想到了這一層,隻是,他並沒有想明白其中的緣由。
承宣回頭看了一下帳簾,風雪仍然再肆虐,犀利的寒風仍像鬼哭狼嚎一般,十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