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腦子有些呆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希望有人給他傳遞點消息,也好作出判斷,死也要死的明白。
一個牢頭端了一碗飯過來,然後又走了。
他瞧了一眼,根本沒心思吃飯,呆呆的坐地在上。
“太后有旨,任何人都不可以探望承大人。”
承宣急忙向木欄杆一側爬去,看到朱祁鈺正帶著侍衛向裡面闖,一個錦衣衛吼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是當今皇上,還不快滾開。”
幾個牢役一臉苦相,跪在地上連連叩頭,攔在朱祁鈺的面前,不肯離開,“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信不信朕現在就殺了你們。”朱祁鈺帽著一頂翼善冠,黃色盤領禦袍,腰間纏著玉帶,腳下一雙鹿皮皂靴,留著八字小胡,臉色冷冷的,帶著怒氣。
幾個錦衣衛把腰刀抽了出來,牢役們嚇得連滾帶爬的逃到一旁。
“承愛卿,你在哪?”朱祁鈺一邊向裡闖,一邊喊著。
承宣很是激動,沒想到朱祁鈺會親自來看望他,連連招手,“皇上,罪臣在這兒。”
朱祁鈺快步來到他的面前,一個錦衣衛砸開牢門上的鎖,推開牢門,朱祁鈺走進來,承宣連忙向他叩頭,“皇上,罪臣承宣,叩見皇上。”
朱祁鈺親手把他扶起來,“別跪著了,快起來說話。”又衝錦衣衛揮揮手,錦衣衛們都退了出去,遠遠的守著,好在,隔壁的牢房都沒有人。
“多謝皇上”,承宣站起身,“天牢裡髒,不是皇上該來的地方,皇上快回去吧。”
一個牢頭大著膽子端來一把椅子,給朱祁鈺坐下,“你是因為朕,才落到這個地步,朕不來送送你,實在過意不去。”
“皇上,全是罪臣的錯,是罪臣無能,怎麽能怪到皇上身上。”承宣有些好奇,他又不好問。
“朕重你,朝上的大臣們不服,想方設法的陷害你,朕自登基以來,一直受他們欺負,任由他們擺布,自打你來了之後,朕才開始做點主,他們立刻就視你為眼中釘,一定要除掉你。”
“可是……”承宣心想,“沒有你下旨,他們還能造反不成?”
這話,他說不出口啊,突然腦袋閃出一個念頭,“難道,是太后?”
朱祁鈺並沒有回答,神情很寞落,似乎有一肚子的委屈要訴說。他是天子,是龍的兒子,不能有朋友,再多的委屈,也不能對臣子說,這天底下,天子是至高無上的,也是最寂寞的職業。
看到他的樣子,這是來天牢裡找人訴苦的,找一個即將受死的人聊天,是最安全的,死了之後,就帶入棺材裡了。
“你是朕自登基以來,遇到的最有才乾的臣子,甚至比於謙還要強,於謙向朕舉薦你的時候,朕並沒有介意,只是給他一個面子,況且,他能看得上的人,一定不會差的。”
朱祁鈺第一次當面誇他,承宣的虛榮心得到滿足,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多謝皇上誇讚,罪臣受之有愧。”
“現在的朝堂上,大多數臣子已經垂垂老暮,墨守成規,毫無朝氣,這些人,嘴上說得冠冕堂皇,私底下,卻各自打著自己的算盤,朕有心革新,第一次見到你,朕認定你是可用之才,打算從你開始,多提拔青年才俊,改一改朝堂上遲暮之氣,還沒有開始,就被他們扼殺了,朕這個皇上,當的太沒趣了。”
朱祁鈺沒有回答他的疑問,承宣明白,一定是太后插手這件事了,朱祁鈺感受到了威脅,
他現在最害怕的就是在太后的默許下,朝臣們把朱祁鎮迎回來。 如果朱祁鎮真的重登王位,朱祁鈺就危險了,見風使舵的大臣有的是,他們就會謀害朱祁鈺。權力是個好東西,一旦撿起來,就再也放不下,萬萬人之上的皇上,轉眼之前淪為階下囚,那種滋味兒,比死還難受。為了防止皇位再次反轉,這些大臣一定不會允許朱祁鈺繼續活在世上,就像承宣不願意朱祁鎮早日回到京城,是一個道理。
承宣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張了張嘴,“罪臣……”
朱祁鈺露出苦澀的笑容,“朕心裡難受,隨便跟你聊了,訴訴苦,沒別的意思,話說出來了,心裡也舒服多了,只是苦了你,不能救你出來,你不會怪朕吧?”
承宣忙又跪下,“罪臣不敢,不能為皇上解憂,是罪臣無能。”
朱祁鈺歎了口氣,“地上涼,你起來吧,這些虛禮都免了。”
知道他也很無奈,怪他也沒用,承宣重又站起來,不作聲。
“我知道,你在怪朕。”
“皇上能在這個時候來看望罪臣, 罪臣已經很知足了。”
“那個女匪首,真是你的媳婦?”
聽朱祁鈺的口氣,真的要與她一起受刑了,想想也是,連他都保不了,更何況是文芥了,“她是罪臣未過門的媳婦。”
“聽說她很漂亮,你們一起走也好,正好做有個伴。”
這是安慰人的話嗎?承宣不禁苦笑,到這個時候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你……”朱祁鈺有些猶豫,“你喜歡永清?”
永清公主那清麗的容貌立刻閃現在他的面前,水靈靈的,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尤如一朵含羞待放的花苞,美到人心跳,美到人窒息。她的膚色極為細嬾,伸手一彈,就能滴出水來。
“詠盡唐詩宋詞,也不能道盡公主的溫文爾雅和美貌體態,罪臣出身低微,豈敢在公主身上打主意。”
“跟朕說實話。”朱祁鈺的語氣裡帶著不快。
像永清那般的極品女子,是個男人都會喜歡,反正要死了,豁出去了。
“罪臣確實喜歡永清公主,見到她第一面,就喜歡上了她,還請皇上不要告訴永清公主,以免她傷感。”
朱祁鈺非但沒有生氣,反倒露出絲絲微笑,“朕沒看錯你,敢想敢說,敢於擔當,好樣的。”
“什麽意思啊?在這個時候,提出這麽個莫名其妙的問題,究竟是想幹什麽呀?”
朱祁鈺的臉色舒展開來了,似乎把心中的委屈清空子,抬頭向小窗外看了一眼,“這是朕與你的秘密,朕該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吧。”
“罪臣恭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