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至。
一陣秋風吹過,仿佛是吹走了人間最後的一抹綠色,隻留下那宛如金黃色麥穗的蘆葦叢。
而風勢未停,再它壓彎了蘆葦的同時,也是在這一片橙紅色的湖面,蕩起了一片片金色的波光。
此時已近黃昏,幾近橙紅的落日,便將這潘陽湖,將這人間,照的是一片暖意。
但是,這原本應該是人們享受著黃昏的恬靜之時,卻有著一個人,正在煩躁的走動,並抱怨著。
“啊啊~怎麽還沒有船來啊,我們都已經等了兩天了。不會是我那些師弟們騙我們的吧”。
這已經不是施無為幾人第一次聽到蘇無軾的抱怨之聲了。
自從過了正午,他的心便不再安定。
只見他此時正行走,或是跳躍在那由石頭鋪製而成的碼頭之上,放聲的嘮叨著。
這由石頭搭建而成的碼頭,乃是建造在一處蘆葦叢外。碼頭長約三丈,直通湖中。
而施無為幾人,或是躺在,或是坐在那片已經被他們鋪平了的蘆葦叢中,看著蘇無軾那煩惱的模樣。
此時,距離道宗的周雲泉離去之後,已是過去了二十幾日。而施無為右手的傷勢也於前幾日便已痊愈。
所以,這幾人便是向山中的新任峰主告了別,然後繼續南下了。
他們五人是在前日,來到了這潘陽湖的蘆葦旁,等待著船隻。
可是,這一等,便是叫他們等了兩日日多。
其實這兩日的等候,對於施無為來說,也不算長,也就是打坐修煉的時間罷了。
於是乎,看著那正在碼頭上來回走動著的蘇無軾,他便無奈的歎道。
“哎,你就算喊破了喉嚨,那船也不會來的”。
蘇無軾見此,心中更是煩躁。
只見他負著手,走到了施無為的面前,道“難道是到了秋季,漁夫們都去收拾莊家了?”。
施無為苦笑的解釋道“我覺得你還是坐一下,靜一靜比較好….這船要是會來,那自然會來。要是不來,那你再如何煩躁,他還是不會來的,不是嗎?”。
小和尚也覺得蘇無軾太煩人了,同樣是附和道。“是啊,是啊,蘇師侄,你還是靜一靜吧。師傅說了,著急是沒有用的”。
“你們….”。蘇無軾剛一抬手,想回話,但卻不知該如何反駁。因為他覺得施無為說的,好像也就真是那麽回事。
於是,他便又是放下了手,轉而喪氣的一邊走向了施無為的身旁,一邊道“哎…看來我還是先在這裡睡一覺吧”。
說完,他便躺在了施無為身旁的那一處已被壓平了的蘆葦地上,雙手枕於腦後,自顧自的休息了。
可就在他躺下,閉眼的一瞬間。
施無為以及小和尚的視線之中,便是走進了一條船。
只不過這潘陽湖,湖面寬廣似海,所以這兩人暫時還分辨不出這船隻的大小。
但是,施無為還是喊出了聲“快看啊,船來了”。
“哎,師叔啊,都這麽大的人了,你怎麽還是這麽幼稚。這種欺騙三歲小孩的話語,你還想用來騙我?”。蘇無軾驕傲說完,還嫌施無為吵著他睡覺了。
所以,他還翻了個身,繼續閉著眼睛,休息了。
施無為的話雖然沒有引起蘇無軾的注意,但木一一以及周若楠卻是抬起了頭,看向了湖面的遠處。
而蘇無軾的那番言語,正是在她們看到了那船隻之後,才發出的。所以,這兩人也都是相視一笑,覺得蘇無軾有些鬧騰。
“蘇師侄,是真的,船真的來了”。小和尚,也出聲道。
蘇無軾見這兩人還真來勁了,於是便彈坐而起,神情十分嚴肅的看向了小和尚,說道“小和尚,你師傅難道沒跟你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嗎?…這撒謊可是….”。
他說著說著,眼角的余光似乎也是發現了一處不對勁。
緊接著,他便猛的轉過了頭。
“臥槽,還真來了….這是老天在跟我作對嗎,我看的時候船不來,我這一躺下,船就來了”。
“哈哈哈哈”。此言一出,更是逗樂了一旁的兩位女子,引的她們發出了輕盈的笑聲。
“哎,某人方才還不相信我”。施無為搖了搖頭,向著除了蘇無軾外的這幾人,無奈的歎道。
“哎呀,別計較這麽多了嘛,先把船喊來再說”。
此時,黃昏將去,空中的黑幕也即將落下。但湖岸的動靜,卻還是引起了船隻的注意。
於是乎,這船,便是慢慢的向著施無為幾人,駛來。
半刻鍾過後,這船體也終於是被施無為幾人所看清。
此船,長約四丈,寬約六尺丈。船隻中段有棚,棚長約三丈。
若是按照世間的尺寸,這艘船隻,已經是一艘龐然大物了。要知道,就算是兩個正常人的高度,也才堪堪超過一丈罷了。
而施無為依稀記得,大明王朝的建船技術,其實是傳自南宋的工藝。而自蒙古南下入侵中原大地之後,這漢人的工藝技術,其實是受了很大的破壞的。
所以,此時的這艘船,不是官府用船,也定是出自富家一方的商人之手。
而在過了片刻之後,這艘船隻,總算是靠了岸。
只見這船上的棚子之中,有一半已是用作擺放貨物,而空出的另一半,卻是坐著四人。這四人手中都是拿著一杆船槳,想來,他們應該是這船的船夫。
“請問,幾位喊我們來,是所為何事?”。一名身材壯碩的船夫,已是探出了首,詢問著施無為幾人。
施無為見此,便上前有禮道“是這樣的,我們五人想要南下福州,所以在此等候船隻,不知幾位能否載我們一程”。
他見這船隻的空余之地足足還能夠容下十余人,所以才會這般提問。
“額,我看幾位少俠都手提刀劍,不知是否都是江湖中人?”。只見那壯碩到有些憨厚的船夫,小聲的一邊打量著施無為幾人,一邊詢問道。
“恩,沒錯”。施無為點頭。
“那便是了。在下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若是幾位應下了。那我等便可以送幾位前去南平,而到了南平,那邊則會有眾多的船隻前往福州”。
“恩?什麽請求?”。施無為好奇道。
“是這樣的,我們兄弟幾人雖然身強力壯,但並不會武。而出了這潘陽湖,入了那支流,岸邊會有不少的綠林好漢。若是幾位屆時能夠出手相助,那我兄弟幾人自當相送”。
“哦?”。施無為遲疑了一聲後,便轉首看向了身後的四人。
蘇無軾早已迫不及待想要登船了。所以,他見船夫問出此話,便上前直截了當的答應道“沒問題,此事就包在我蘇無軾的身上了”。
而施無為此時也是得到了幾人的首肯,回首道“恩,我們自當保你們周全”。
“好嘞,那請幾位上船吧”。
…….
一個時辰過後,天色已是黑暗。
因為是在船上過夜,而船隻又是顛簸不停,所以這幾人也不好點著蠟燭,用作照明。
於是乎,這唯一的光亮,也只有是他們頭頂上方的那一輪明月了。
“船老大,你們帶著這麽多貨物是去哪兒啊”。蘇無軾閑來無事,便隨意的打聽著。
“哦,蘇少俠。我們是要前去南平給那裡的商家送貨,順便在返道時購置所需之物,回景德鎮販賣”。
施無為原先還在一旁注視著船外的湖水,但卻聽到了船家說自己是來自景德鎮,便轉過了頭,出了聲。
“你們都是來自景德鎮的?”。
“是的,施少俠”。那名壯碩的船夫一邊搖著船槳,一邊回聲道。
施無為轉頭看向了船後方的那一批批木箱子,道“那這些貨物豈是陶瓷品?”。
“哎,也不是什麽稀罕之物。就是一些碗碟罷了,我們莊主與南平的金錢幫有生意上的來往。所以才會命我等前去送貨的”。
“金錢幫?”。施無為聽著覺得這名字好像是一個江湖門派之類的,便接著道“這是一個門派?”。
“恩?這….施少俠連金錢幫都沒有聽說過?”。那名船夫已是停下了手中的活動,有些不解的問道。他覺得對方既然都是江湖中人,那理所應當就該知道這金錢幫的名號啊。
“未曾耳聞”。莫說施無為沒有聽說過金錢幫,就連蘇無軾他們其實也沒有聽說過。
“這金錢幫可是福建第一大門派啊,門下不僅弟子眾多,而且田宅遍布整個南方。我還聽說他們還與官府勾結,販賣私鹽呢?”。憨厚的船老大正侃侃而談,仿佛他也十分的希望自己能夠成為金錢幫的一員。
話到此時,原先還只是隨意聽聽的蘇無軾,卻是打起了精神,緊接著就是不屑的說道“福建第一大門派嗎?好大的口氣啊”。
“額….這個…蘇少俠,此事可不好亂說…若是讓金錢幫的幫眾們聽到了…只怕會遭來無妄之災啊”。這船夫顯然是還不知道蘇無軾的身份。
堂堂天下第一大宗的大弟子,又怎會瞧的上這些個世俗門派呢。
“哎喲。這金錢幫當真如此的囂張嗎,連讓人議論都是不行嗎?”
“不不不..蘇少俠…還是當心點好…畢竟過些日子,還要到人家的地盤上呢”。
於是,這夜黑風高的夜晚,這一行人,這一艘貨船,就在這平靜且黑暗的湖面之上,前行著。
只不過,正在談論著天地的一行人,並沒有發現自己周圍的異樣之處。
也許是這幽暗的氣氛降低了他們的感知,又或許是這言語的氛圍,讓他們忽略了一些細節。
總之,此時的他們,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這艘船,船底的那一圈湖面,要比周圍的湖水,要暗上許多。
而此時,當空的明月,銀光四溢。
若是有人從空中做俯視狀,便會發現一處怪異到有些滲人的場景。
因為當這空中的銀光,在將下方的整個湖面,化作一個銀盤之時。而施無為幾人所乘坐的這艘木船的下方,卻不見一絲的銀光。
一個漆黑的橢圓形物體,一個比他們的船還要大上許多的物體,正在他們這艘船的正下方,遊動著。
要知道,這黑影若是與人相比,只怕是有十數人的寬高了。
之所以說這物體是活物,而不是湖底的一處高地。
是因為這艘船並不是停在湖面之上,而是前行著。但是,他們船下方的那個橢圓形物體,卻同樣是在跟著他們移動。仿佛就像是,湖底藏有一個巨大的怪物,而這怪物卻正在尾隨著船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