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李仁貴死前,你已經受了重傷?”荊戈平靜的問道。
其實他本不需要如此的問話,因為這起刺殺朝廷命官的所有細節他都已經了解的一清二楚。
而且,以紀綱當初的狀態,的確不能殺害那李仁貴。
但是,當他見到這赤身裸體的少年之軀時,他還是不自覺的發了問。
因為他從對方的那具滿是傷痕的軀體之中看到一些令他都有些驚訝的東西。
他看到了很多,很長且很深的疤痕。
而作為跟這座天牢打了人一輩子交道的人來說,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些傷疤是新傷,哪些是舊傷。
雖然紀綱的身上確實有著不少近兩月以來的新傷。但更多的則是一些年代有些久遠的傷勢。
以荊戈的經驗來看,這些傷勢至少都有十年之久。
雖然這十年的傷勢在這座天牢之中並不算最長的。他記得這天牢的下幾層關了一位年近八十的老者。而那老者身上的一些傷疤,年代則是更加的久遠。
但是,紀綱則是不同。
他此時頂多剛滿二十。
若是他身上的那些舊傷是十幾年前受的,那豈不是說他在孩童之時就已經被人傷成了那樣?
所以,這已經出乎了荊戈的想象。
他並無認為一位七八歲的孩童能承受住如此多的傷痕,而且,這其中的一些傷,還是致命的。
“恩”。紀綱之時輕輕的答應了一聲,他並沒有力氣多說什麽。
而且對於自己該說的,能說的,他也早就已經說了。雖然,李仁貴確實是他殺的沒錯。
但他知道,這個世上除了那麽幾個人,沒有人知道那是他紀綱動的手。
所以,他才撐了這兩個月。
他知道自己只要不去認這個罪,那他的師傅便有辦法就自己出去。
“你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我指的是那些舊傷”。此時的荊戈還是直直的盯著紀綱胸前的那道又深又長的刀疤。
他已經將李仁貴的死拋之腦後,即便對方是一名三名大官,即便對方是兵部的侍郎。而現在,他隻想搞清楚這名年輕人,身上的秘密。
“僥幸活…了下去…罷了”。紀綱說的很吃力。
他每說幾個字就需要停頓片刻。
因為此時的他就算開口言語,都會令他無法呼吸。
只不過,他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雖然沒有說服對方。
但確實給了荊戈一個還算可以理解的答案。
因為紀綱說了僥幸二子,而荊戈當然也知道,若不是運氣居多的話,他有怎能活的下去呢?
可能是因為時間緊迫,也可能是因為他心中還有更大的疑問。所以荊戈並沒有在紀綱的傷勢上多做詢問。
他緊接著,便是直接了當的問出了心中的那個疑問,“我聽說陸雲仙的徒弟也已入了世,而你那傷就是與其共同對敵之時,被人刺殺的?”。
當荊戈問出了陸雲仙之徒時,紀綱便已經知曉了對方的來意。
他知道對方只怕也是衝著施無為而來的。於是,他便又是“恩”了一聲。
他並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施無為的身份。
因為這是他的朋友,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
“他的功力如何”。荊戈最擔心的也就是這個問題。
他知道陸雲仙在創出縱橫訣之時,只花去了十年的時間就從一名普通人,變成了一名功至四品的強者。
所以,他很想知道那上一代最強之人的徒弟,現在是處於何等境界。
“二品………下”。
“人品如何”。
“有……情有義”。這是紀綱心中的實話。
這也是施無為在他心目中的樣子,
這也是他不想出賣朋友的原因之一。最重要的,這也是他紀綱,想要變成的那一類,人。
“有情有義?”。此時的荊戈正在略有所思般的默念的這幾個字。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他想起了這幾個字,也是江湖中人對陸雲仙的評價。
他也想起了這個原本在他心目之中,曾經是高大無比的身影。
對於陸雲仙,少年時的他,同樣是由衷的崇拜。
可是,直到二十年前的那個夜晚,直到那件令他無法忘懷的事情發生之後,他才將對陸雲仙的那份崇拜之意,化為了無比的恨意。
他忘不了二十年前的那個夜晚,他忘不了他的父親出門前的那個神情,而他的父親是正二十年前的那個掌管這天牢之人。
其實,當時還只有十余歲的他並不理解那早已功至三品顛覆的父親為何會在接到一份指令之後會害怕成那個樣子。
直到後來,直到他接手了這天牢之後, 他才明白,他父親當時的表情仿佛是犯人行刑前的表情。
他原本也以為陸雲仙是一個正直之人。可是當他的父親消失在了那個夜晚之後,當他經過了十數年深入的調查了此事之後。
他才知道,原來那個一直被江湖中人所視為神明之人,其實是個大魔頭。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是個天下無敵的大魔頭。
而今,雖然他已經知曉了當年那個神話已然成為了歷史。
但那個人的徒弟,卻依然行走在這江湖之上,依然用著他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武功。
所以,他很恨這個人…他很恨施無為。他不相信施無為會是一個有情有義之人,他不相信練了那種魔功之人,會是一個正直的人。
所以,他很想把這個人抓到手。
他很想把這個人關進這個已經屬於他荊家的天牢。
在將這個人關這裡之後,他也會在這暗無天日的天牢之中,住上一年半載。
他會在這一年半載的時光之中,將刑部的所有刑具,全部用在對方的身上,以報那殺父之仇。
……
也不知道荊戈是如何在此等無聲的情況下察覺到了什麽,他便是對著紀綱平靜的說道。
“救你的人,來了”。
緊接著,他又是用了一種陰險的口吻,暗聲道“千萬別再落在我手上,否則你會死的很慘”。
說完,就見他轉了身,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那條幽暗的過道之中。
隻留留下那低頭沉思的紀綱,一人待在這昏暗的我牢房之中,等待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