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三日,施無為始終未見師傅歸來。
他不知道師傅為何每日都會外出,也沒有機會詢問師傅外出是所為何事。
他只知道,自己‘修煉’的這段時間裡,很少有機會能夠見到師傅。
所以,既然師傅終日不在山谷,那他便也隻能艱難的修煉著。
辰時提水,午時砍柴,入夜之後,他便會想起過往的歲月,想起婉兒的那張笑臉。
其實,這是一件不由自主的事。
因為每當他拖著疲憊的身子休息之時,他都會想起年幼時的時光。
而這每一次回憶的過程,是那般的美好,但卻又會給他帶來無盡的痛苦。
這種痛苦,就好似一把尖刀,無時無刻不在刮著他的心。
但或許,也正是心底的這份痛楚,才能讓他在這枯燥與單調日子中找到一絲堅持下去的理由,才能讓仇恨的火種不至於熄滅,而是越燒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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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清晨,當一身暗灰布衣的他從屋子中走出時,發現師妹正和師傅正坐於院落之中談論著。
“師傅總算是回來了”。心中想道。
然後,他便是大步流星地跑了上前。
他心中有很多的疑問,很多的不解。若是不能得到心中的答案,他怕自己很難再長久的堅持下去。
於是,他便向師傅問道“師傅,您這幾日前往何處了?我於山中提了十數日水,砍了十數日柴。但也隻覺氣力稍大,卻絲毫不曾感受道丹田之中有內力生成。”
今日的師傅,一身白袍在身,與他那發白的須發交相呼應。
幾縷白絲飄蕩在他那慈祥的眼眸之前,他便是就這般,笑道。
“若是砍砍柴,提提水就能讓一位普通人生出內力,那天底下不知有會多少修行之人了”。
“那您為何還讓我乾這些粗活”施無為皺著眉頭,不依不饒的問道。
陸雲仙今日的心情似乎非常的好。
臉上洋溢著淡淡的微笑,而他所說之話,也不再隻有那些玄之又玄的隻言片語了。
只見他看向了這位徒兒,笑道。
“修行之路,一靠天分,二靠勤。天分為主,勤為輔。所以才導致天下勤練之人頗多,但功成之人卻略少。而為師於方府初見你時,便覺你是習武之上上才,才有意收你為徒。要知道,為師已有一百多歲,但從未有人能讓為師生出收徒之心。所以幾日的勞作一是為驗證是否有一顆堅定的心,二則是看你是否能將最普通的砍柴與提水之活練好。不過今日一見,你並沒有讓為師失望”。
師傅的一番誇獎,讓他那疲憊的內心,感到了一絲絲的欣慰。
但欣慰之余,他還是覺得這樣的速度,太過緩慢了,於是,他便繼續道。
“那師傅何時才能傳我修行之法”。
他生性固執,很是心急,實在是太想要修成內力,也太想報仇了....
陸雲仙知道自己的這個徒弟,心中有疑問。
但他隻是略帶深意地微微一笑,然後才道“你已然得我修行之法,為師有何須再做傳授”。
“恩?師傅什麽時候傳我功法了?”。施無為心中疑惑道。
“徒兒不解”。
陸雲仙捋了捋長須,眯著眼,高深莫測般的說道。
“你砍柴之時,所用劍勢與用勁,實為武學招式。若是在提水之時,需將全身勁力匯聚於腹部丹田之中,
久而久之,便可用外力貫通任督二脈,屆時內力將自成”。 此言一出,施無為一愣神。
從未了解過修行世界的他,沒有想到,原來這最普通的勞作之活盡然藏著如此高深地修行之法。
於是,就見他向師傅行一大禮儀後,便誠心說道“謝師傅教導之恩”。
然而,若是說陸雲仙的一番話是讓施無為心頭一震的話,那這番話對於木一一來說,則是晴天霹靂,仿佛是將她對於人世間修行之法的所有認知盡數推翻一般。
因為她自幼便有人教她修行。
所以,她很清楚,世間近乎所有功法都是以天地之氣滋養任督二脈為主。
直至二脈相互貫通之後,才能將天地之氣化為自身內力。
但是,這二脈天生脆弱,亦曾有人試圖以外力貫通二脈,可這樣的結果都是輕則喪命,重則身亡,無一幸免。
想至此處,木一一便擔心道“師傅,我曾聽說二脈生天生脆弱。而世間已大多修行之地都有高深功法助其門人連通二脈。可若是以外力將二脈貫通,師兄是否會深受重傷?”。
陸雲仙慈愛般的看了看自己的這位女徒弟,他很清楚木一一心中的疑惑。
畢竟,他的武功,與這人世間,有著太多的格格不入。
於是便向這二人解釋起了這貫通二脈之法。
事實上,江湖上向來就有渡真氣,予他人療傷的說法。
然而別人的真氣,雖然能夠為人療治內傷,但卻無法讓一位尋常人,打通任督二脈。
若是有人妄想以自己的內力助他人打通二脈,那這位普通人便會受重傷。
因為任督二脈天生脆弱,且處於堵塞的狀態。
要是強行貫通,則會有性命之憂。
但若是以他的方法,用自身鍛煉出的外力,而不是借助天地之氣,不斷的長時間的刺激二脈,同樣是能將二脈貫通。
而且,因為自身身外力,並非如天地之氣般無窮盡,所以貫通二脈之路會遠遠慢與艱辛於常人。
隻不過,一旦使二脈貫通,轉而吸收天地之氣之時,其內力之雄厚或進階速度,亦會遠超常人。
“為師年幼之時,一心便想習武。可無奈當年戰火風飛,並無人願意教為師武功。而後為師才自創此法”。言及此事,陸雲仙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一種向往,是一種對往事的懷念。
木一一聽完師傅席話,頓時腦海劇震。此法難處便在於常人突破武者之時,只因其中痛苦與長久又持續的堅持。
可若是內力生成之後,其二脈之堅韌,寬廣都會超於尋常武者。她心想“難怪師傅於數十年前便以功至四品上,看來此法果然與眾不同”。
接著,陸雲仙又對施無為說道“為師午後還需出山,若你有其他修行之問,可詢問你師妹。一一已有一品上階的修為。你二人可做探討。”
此言一出,施無為心頭又是猛的一震。
然後,就見他雙目錚錚地看了看師傅,看了看木一一,並難以置信地說道“師妹,你...”
木一一見師兄如此反應,當下先是略帶氣意地看了一眼師傅,之後才是對著施無為,尷尬地說道“師兄,一一並非有意隱瞞,隻是各人修行之法不同。而師傅既然教你提水砍柴,想必自有深意。而我並非願意習武,自身情願將武學忘卻,所以才有所隱瞞。”
緊接著,她更是害羞道“希望師兄不要在意”。
施無為心想“難怪昨夜的挑燈閑聊之中,師妹會知道如此之多的江湖趣聞。原來師妹早已是江湖中人”。
他其實也並沒有要怪罪的意思。他知道師妹這人善良體貼,於是也是苦笑道“沒事,可若師兄日後於修煉之時有不解之處,希望師妹能為我稍做解答。”
木一一見師兄並未介意其隱瞞之事,便頓時眉開眼笑地說道“嗯恩,一一定會知無不言的”。
隨後,施無為便向師傅道謝,接著便又懷著滿心歡喜之心提桶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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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師傅的這一席話,對於他來說,有如撥雲見日一般,讓他有了方向,讓他不至於質疑自己一直堅持的苦練,讓他能全身心的投入到這枯燥無味的修煉之中。
所以今日,當他一路下山之時,他發覺陽光格外晴朗,照的谷中梯田碧波蕩漾。
他開始有了心情,開始欣賞起了這山谷中的風景。
山下河中已有婦人在洗衣物,林中也有鳥雀已在嬉戲。
路上凡遇谷中之人,他都會向對方打招呼。
若不是大仇未報,那他此時的模樣,才是他這年紀,該有的樣子。
片刻之後。
當他將水桶灌滿,準備返回之時。他這發現,若是用師傅之法將全身氣力聚集於腹部丹田處,那身體乃至雙臂便會無力提水。
可若是稍稍施力提水,便覺腹中毫無擠壓之感。
可若不將氣力提至丹田處,就無法達到師傅之要求。
所以,他隻好強行將氣力提之腹部,而後蹲下提水。
但由於無法抬高雙臂,只見兩隻水桶就這班耷拉在他的兩側,看上去,很是滑稽。
接著,他便開始上山了。
但當他踏出幾步時,突然又覺得這種方法根本非人力可為。
因為這實在太吃力了。
而行至山腰處時,他更是不得不稍做休息。
他已然不能正常呼吸,亦無法聚力於丹田。
“呃..這,師傅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隻有真正的體會過這種方法的人,才會對師傅產生由衷的欽佩。
倘若不是有大毅力,大智慧之人。又怎麽創出如此的修煉之法呢?
…..
休息了片刻後,他還是硬生生地將水桶提至山頂的院落。
之後,就見他一頭栽倒在地,捧腹抽搐著。
由於腹部筋肉長久地處於緊繃狀,任督二脈又未貫通。
此時,一旦放松筋肉便會使二脈反覆收縮膨脹,這才導致其無法站立,持續的抽搐。
院中此時無人,木一一想必是去山下遊玩了。
只見施無為於地上抽搐了一刻鍾後,這才勉強的坐了起來。
他心中道“師傅到底是如何創出這等功法的。這簡直是霸道,凶殘。若是每次提水都會如此,那當真是有如極刑了”。
事實上,這般痛苦的鍛煉,一直持續到了黃昏時刻,一直到他在也無法踏出一步之後,才得以停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