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智大師的身影已然降落在了地面上，而他手中的那柄漆黑的長劍，也不再翻騰起黑色的火焰。

其實，從那一晚，他向施無為借劍開始，他就已經想到了今日的結果。

墨玫劍劍身之中雖蘊含著的黑炎，不僅僅是能壓製他體內的寒毒，還能配合他佛宗的火雲掌，發揮出無法想象的威力。

他站在了巨大深坑的邊緣，俯視著底下的這兩位，武林紛爭的始作俑者。

此時此刻，王征南與陳夢昔也都來到了大師的身旁，看向了坑底的這兩人。

空中降下的雨水，已是浸濕了兩人的衣物，但卻無法洗刷掉兩人身上的血跡。

身穿白衣的左無常已然面如死灰的歪著脖子，死的不能再死。

而一身黑衣的右無常，則是仰身倒地，口中噴吐著鮮血。

雖然，佛門中人有不可殺生之說，但佛陀亦做金剛怒，若是所殺之人本就十惡不赦，那就算殺之，又有何妨。

空智大師皺起了眉頭，看向了右無常，沉聲道。

“此戰之前，你就已受重傷。而江湖之中亦有傳聞，說你已經死在了錦衣衛的刀下。老衲也未曾想到，重傷未死的你，竟然還有此等功力！”。

此言一出，王征南也是皺起了眉頭。

他方才並未察覺到右無常有傷在身，但空智大師既然說了，那對方便真的是帶傷與他作戰。

所以，這也就說明，若是右無常無傷的話，只怕他二人，或許早就敗了。

事實上，若是以輩分來論，右無常也算是空智大師的晚輩。

而大師發現，此人以傷重的狀態，吃了他一記火雲掌後，竟然還能勉強不死。

那這份修為，顯然已是比左無常，要強上太多。

他知道，這右無常的全盛時期，怕是已經有了三品巔峰的實力。

突然，坑底下的右無常，張開了嘴，絲毫沒有在意那飄向他嘴中的雨點，反倒是虛弱的大笑而起。

“哈哈哈哈哈哈~”。

陰陽怪氣的笑聲過後，就見他斜著眼，看向了空智大師，並開口道。

“此次一役，我南人雖然戰敗。但真正的輸家，卻是整個江湖！”。

空智大師的眉頭不見舒展，他再次沉聲道。

“此話何解”。

右無常吃力的咳嗽了一聲後，才道“你可知，為何我能在錦衣衛的刀下存活”。

空智大師道“願聞其詳”。

右無常道“因為不是我想逃走，而是他們故意將我放走，否則的話，我這幫存活下來的拜火教教徒，又怎會有如此之多！”。

此言一出，陳夢昔瞬間便想起了一直困擾在她心頭的疑惑。

方才，在她出聲維護神水宮弟子之時，他就發現，聚攏過來的拜火教教眾，竟然還有兩三百人之多。

要知道，許多被滅的江湖門派，能有三五幸存者就已是萬幸。

所以，這右無常所說之話，應該不假。

於是，她便上前道。

“錦衣衛為何要傷你，卻又放了你！”。

右無常再次咳嗽了一聲後，才道“因為他們知道，我右無常若是在全盛之時，於江湖之中，已無敵手。所以，他們要我傷而不死，要我挑起武林的紛爭，然後再讓我死在你們的手中！”。

王征南見對方口中盡是陰謀算計，心中並未全信，於是便道。

“你既然早已知曉朝廷的詭計，那又為何甘心為棋！”。

右無常見王征南口出狂言，當下便是大笑道“哈哈哈哈王征南，就憑你也敢說我淪為棋子?你可知，若無大師出手，你們北人早就已經敗了。而到那時，我拜火教便可號令整個武林，與朝廷決戰。我右無常並非敗在朝廷之手，也並非敗在爾等之手，而是敗給了空智大師”。

話音剛落，陳夢昔又是冷聲道。

“他還站著，你卻已倒地，還說什麽敗與不敗！”。

“哼”。

右無常冷哼一聲，沒有理會這女子的這番‘護夫’之詞，而是對著空智大師，繼續道。

“大師，若我右某人尚在全盛之時，倒還真想再向大師多討教幾招”。

雖然他敗了，但他卻敗的不甘心。

因為他早就知道這老和尚也來了，但他本以為這被寒毒糾纏了二十多年的老和尚，又能強到哪裡去。所以，他還是按照原先的計劃，在行事。

只不過，他並不知道，這行將就木的老和尚，竟然還會有此等實力。

若是他早知此事，定會將決戰之日大大延後，定會等自己傷勢恢復之後，再行決戰。

事實上，他確實沒有敗給朝廷。

因為朝廷雖然在算計他，但他也在算計朝廷。

朝廷知道放虎歸山之後，他這頭猛虎必將為朝廷，攪亂這江湖。

但朝廷並不知道，他心中也有算計。他知道朝廷先將他重傷，是為了平衡南北雙方的實力，最終導致南北陣營，兩敗俱傷。

而他卻將計就計，直接散播出自己已死的消失， 好讓北人南下之時，掉以輕心。

事實上，最終的結果也的確如他所料。

只不過，由於他的輕心，由於他未能分辨出這老和尚的實力。所以才導致他有了眼下的敗局。

他其實並未輸給任何人，而是輸給了他自己。

空智大師沉默地看向了底下的這位晚輩。

他知道這位拜火教的教主，輸的並不服氣。

而事實上，他也確實有著乘人之危的舉動。

因此，對於對方所說的話，他沒有否認，也未做承認。

右無常見空智大師沉默不語，腦中便突然想起了一件久遠的往事。

他看向了空智大師，繼續道。

“大師，你可知我師傅當年，為何能以區區四品下階的實力，卻攪的這江湖雞犬不寧！！”。

空智大師的臉色，突然陰沉了一分。

他並未開口回答。

但從他那陰沉的臉色中，不難發現，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右無常見老和尚不說話，便自顧自的說道。

“當年，無數強者都尚在人世，那為何以我師傅的修為，能有那樣的作為。要知道，莫說陸雲仙出手，哪怕只是佛道宗的掌門人出手，就算我師傅再強，也絕無可能在這些人中，活過十招”。

他說的沒錯，二十五年前道宗的張三豐，佛宗的空象大師，這兩位四品上階的強者都還在人世。

但最後，南下平亂的最強之人，卻是那修為僅在四品下境的風南雁。

事實上，若是那些大人物隨便南下一人，那風南雁又何須以自毀修為的方式，與屠萬夫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