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江城子》蘇軾
青天白日裡,筆直的青石長街上,一名高瘦與一名矮胖的男子,正一前一後的穿梭於人群之中。
兩人臉上的神情,有些急躁,步伐也在不停的加快,似乎是在趕著路。
忽然間,前方的高瘦男子,回頭喊道“快快快!大哥!再不快就來不及了”。
後方的矮胖男子,見自己腳下吃力,便道“二弟!你輕功好!你先去佔個位子!否則遲了的話,我們又得站著了!”。
高瘦男子,抬起了頭,看了看天色。
心中估摸著距離午時三刻還有一個多時辰。
他眯了眯眼睛,又看了看後方的大哥。
終於,在一陣思索之後,才道。
“大哥!你快跟上,我先去佔位子!”。
說完,就見他縱身飛上沿街的屋頂,向著西子湖的方向,長襲而去。
……
片刻之後,人影翻轉落地。
氣喘籲籲的高瘦男子站定後,發現福來客棧一樓的大廳處,已是烏央烏央地坐滿了人,便氣憤地握了握拳,心想自己又來遲了一步。
但他也沒辦法,就算沒位置坐,那他也還是要站著的。
於是,他便直接急匆匆的快步上了前。
進入了客棧的大廳後,男子先是向著老掌櫃點了點頭。
接著,他便開始四下張望著大廳裡的一張張方桌。
杭州城內,西子湖畔的福來客棧,是墨家在全天下,建造的第二大客棧。
只因此處風景極佳,加之杭州城內,江湖中人往來不絕,所以墨家才不惜花重金買地,建樓。
客棧佔地三畝,有房百余間。
一樓設大廳,有方桌三十張。
高瘦男子,皺著眉頭,仔細地搜索著大廳內,是否還有空余的座位。
“哎!這些人,怎麽來的這麽早!”。
他今日其實已經特意趕早過來了。
但來了之後才發現,每張桌上,竟然全都已經坐滿了人。
心中很是不悅地說道“難道所有江湖中人,都變得這麽閑了嗎?”。
他與他大哥,昨天就是因為來遲了一步,才整整站了一個時辰。
所以,他沒想到就算這次早點過來了,可還是沒位置。
然而,就在他心中沮喪著是否還要接著站時,他的目光,卻是掃向了大廳最角落的一塊暗淡無光處。
他看到那個角落,竟然還有幾個位置。
欣喜若狂之下,以至於讓他提起了腳步,直接向著角落的方桌走去。
腳步聲變緩。
高瘦男子也來到了角落的方桌前。
他發現這張能做八人的方桌旁,眼下僅僅只是坐了一人。
此人,身穿黑色的連帽鬥篷。
鬥篷上的帽子壓得很低,並且遮住了他的雙眼。
除了滿嘴的絡腮胡之外,旁人看不到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高瘦男子本想跟此人打個招呼,或是點個頭。
但他發現對方似乎並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
於是便知趣的坐在了對方的對面,並背對著對方,望向了大廳遠處的台子。
只不過,當他坐下後才發現,為何這角落的方桌,會沒有人願意坐。
因為這張方桌,是在一張通往二樓的樓梯的正後方。
一旦坐下,視線便會被樓梯所擋,以至於而發看清台子上的任何事物。
但無可奈何,聊勝於無,能有一處座位,便已是不錯了。
正在此時,客棧外頭,先前的那名矮胖的男子,終於是氣喘籲籲的走了進來。
四下張望之後,他發現二弟已然找到了座位,便欣喜的快步上了前。
他先是看了看同桌的那名鬥篷男子。
發現對方沒有抬頭的意思之後,便之下坐在了他的二弟旁,說道。
“二弟!你怎麽選了這麽個座位啊!坐在這裡還不如站著呢!”。
高瘦男子見大哥發牢騷,便隻好苦笑道。
“大哥啊,有位置總比沒有好吧!”。
矮胖男子,還是一臉的不快道“坐在這裡,可什麽都看不到啊!”。
然而,他的牢騷話剛說完,還沒等他二弟回話,就見這大廳中的所有人,竟然齊刷刷的看向了他們眼前的那張樓梯。
一位身背長劍的男子,直接起了身,又是鼓掌又是吹哨。
之後,越來越多的人,也全都眼含精光的起了身一邊拍著手,一邊歡呼著。
這一時之間,全場的注意力,便都會匯聚在了那張木梯之上。
….
“咯噠”
“咯噠”
“咯噠”
隨著一聲聲腳步聲的響起,主人公的身影,便是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其實,這位被無數江湖中人期待的主人公,只是一位平凡的女子而已。
她並沒有青樓女子所穿著的那一身,妖豔華麗的衣裳。
僅僅只是在一席白色長裙之外,套了一件綠色的絲衣。
她也沒有青樓女子那令人癡心的容貌。
只是,她的那張白淨的臉上,有著一雙大眼睛,以及嘴角那兩個深深地酒窩。
她很愛笑。
而她笑起來之後,臉上的兩個酒窩,就像是春風一般,會有一種讓人想與她一起大笑般的魔力。
她從出現在眾人眼中開始,臉上就帶著笑容。
不是那種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笑,而是一種平易近人,發自內心的笑。
青樓女子為了讓自己營造出一種距離感,往往會刻意的隱藏笑容。
因而即便是笑了,那也是一種受過訓練之後,並不算真實的笑容。
但她的笑,確實不同。
她更像是一位領家的小妹妹,在向隔壁的大哥哥們,嘻嘻地笑著。
眾所周知,花滿樓中有十二大頭牌姑娘。
而其中的每一位姑娘,都有著一段可歌可泣,悲天憫人的往事。
可是,我們的這位主人公,卻沒有這樣的故事。
她既不是出生在王公貴族,也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相反,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一位出生於苦寒家庭裡的小姑娘,而已。
她的身上,沒有那麽多悲天憫人的故事。
但她之所以受這麽多人歡迎,卻是因為她喜歡訴說別人的故事。
她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會絲毫武功。
但她卻喜歡說故事,而且說得都是江湖上的故事。
六個月前,她跟她爺爺來到了杭州城,並且先是在一處小茶館內,說著故事。
或許是因為兩人所說的故事,都是江湖事,且聽眾頗多的緣故。
而這,便引起了福來客棧老掌櫃的注意。
老掌櫃在幾次聽完了兩人所說的故事之後,便特意將這爺孫兩人,安頓在客棧裡,並給來往的江湖中人,說著江湖裡的故事。
但不幸的是,就在上個月,她的爺爺因病,去了世。
於是,這一個月以來,她都是獨自一人站在台上,為台下的所有人,說著故事。
“小小姑娘!上次你說的那段往事,聽得我真是感慨良多,意猶未盡啊”。
“小小姑娘!今天準備給大夥兒,說什麽故事啊!”。
“是啊是啊,小小姑娘,你看大夥兒都等不及了”。
一聲聲親切的催促之音,響起。
其實,這件客棧裡所發生之事,也已經算得上是一件,另類之事了。
畢竟,如此多的江湖中人,有的或許還是隱世高手,竟然都願意心平氣和地去聽一位不會武功的女子,去訴說著江湖之事。這若是放在從前,只怕許多人,都不會相信這樣一件事。
而在催促之音落下之後, 我們的這位小小姑娘,便一邊害羞地聳了聳肩並笑了笑,一邊小步走向了眾人眼前的小台子。
她先是露出了臉上的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對著老掌櫃點了點頭。
然後才面向著台下的所有人,緩緩地開口道。
“接下來這一個月裡,我將要為各位說一個系列的故事!”
台下眾人見小姑娘竟然要將故事編成一個系列,頓時就有人興奮地喊道。
“小小姑娘別賣關子了!快給我們說說是哪一個系列的故事?”。
小姑娘看向了這名說話之人。
她先是抿了抿嘴,之後又頓了一頓。
最後,她才看向了所有人,笑道。
“我要給各位說一段十年前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