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這家酒樓並不簡單。在此幽冥之地一家小小酒樓膽敢用紫色酒幡,並且打出“冥府家酒”這種招牌的,用腳後跟想想都知道它有著怎樣的背景了。
“歡迎光臨冥府酒樓”。
兩個粉紅色的女性骷髏伺者懶洋洋地走上前來,縱使面對著紫疆、紫墟這類權位相對顯赫的存在,她們出於職業習慣迎接的言辭中依然透著一絲不耐煩。
紫疆對此似乎早已習以為常,根本不以為意。他只是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三道幽魂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後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語氣微顯澀然地說道:
“給我上…四杯三等“冥府家酒”,一杯三等冥府香茶…還有,樓上開個雅間,我們兩位大人有要事相商”。
嘿嘿,這就去開包廂了呀…費陽在後面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氣中帶著微微淫.笑,繼而卻是撇了撇嘴。這個紫疆也太小氣,五個人下館子居然才點了四杯酒一杯茶,我們三道幽魂一人捧個杯子坐在大堂裡丟人現眼倒也罷了,可你卻是帶著骷髏MM去開包廂的呀,隻送兩杯酒進包廂你讓骷髏MM怎麽想你,你讓服務員小姐怎麽看你?也不怕寒酸到家…
費陽雖然暗暗鄙視了紫疆一番,但情緒卻是一派久違了的喜樂安詳。自從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的幽冥之地,他做夢都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一天能夠跨進酒肆茶樓享受曾經做人的樂趣。所謂的樂趣自然不是喝一杯酒可以局限的,他享受的是其中的過程,又或許享受的是一種情懷…沒錯,這又是一種緬懷,這又是一種情懷,費陽雖然也喜好自欺欺人,但總歸還沒有昏了頭腦,他非常清楚自己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有血有肉的人了…
出於前世混跡高檔消費娛樂場所的習慣,費陽雙手叉腰,鼻孔朝天首先觀察衡量的就是場所內部裝設的豪奢程度,活脫脫像個紈絝。但他一番打量之下卻是略感失望,這家冥府酒樓名字取得夠霸氣,夠檔次,店面外部形象也是相當有氣派,可是內部裝飾、陳設卻是簡單之極。
沒有蒙皮,沒有鎏金,沒有六十四頭豪奢水晶燈的輝映襯托,有的只是岩石堆砌而成略顯原始的牆面,以及數十張凌亂擺放的原木桌椅。如果單是裝飾簡單倒也罷了,問題是這些牆面與桌椅上都像是附著一層厚厚的油汙,近乎妖異的色彩明暗閃爍間一股若有若無的怪味彌漫著整個酒家。
麻痹的這是一股什麽味道,這麽惡心?費陽隻覺得喉嚨一陣發癢,雖然沒有五髒六腑,但一時間肚子裡卻是翻江倒海,張口欲嘔,卻偏偏什麽都嘔不出來。就在此時幾道陰冷到骨子裡的目光投射了過來,費陽不由得渾身一顫,先前惡心反胃的感覺早已煙消雲散。
那是幾個散落在大堂各處近乎正襟危坐的骷髏,他們身前桌面上放著的也只是一個小小的酒杯,兩隻骨掌始終伸出虛護著酒杯,顯得小心翼翼。而費陽略顯異常的舉動很顯然影響到了他們此時無比緊繃的狀態。
“小子,不要抽筋樣的亂動亂扭。要是因為你的緣故令我一時不慎溢出一滴酒水,那你就真的萬死莫贖了…”
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從某一角落如青煙般嫋嫋傳出,飄渺無常。費陽則覺得像是有一桶冷水當頭澆下,滿滿的興致也就徹底化為了烏有。
不知道多久沒下館子了,我本來有著太多的套路要走,有著太多的言語要說的,可是這爛店爛光景,怕是有些不合時宜呀…費陽遺憾的搖了搖頭,與此同時將伸出去的一隻腳偷偷給收了回來,
他本來還打算在大堂中央位置大喇喇坐下的。 眼神遊移間,紫疆與紫墟早已跨步上樓,宮嶽軒與洛琪則找了一個角落位置坐了下來。費陽垂頭喪氣之際也不去想想自己與這兩位有著多麽的不對路,非常自然地過去拉開一張凳子…
“嘿嘿,服務員來盒餐巾紙…沒有餐巾紙?呃,那不用麻煩了…”
費陽剛要坐下去,一聲嬌哼,一道冰寒徹骨的目光就直射了過來。費陽渾身一顫之下終於回過了神來,但就此灰溜溜地走開又不符合他的風格,只能乾笑一聲自說自話裝作若無其事的去擦拭凳子上的油汙。
“呵呵,真是沒見識”。宮嶽軒在旁邊卻是冷然一笑。
“這桌凳上附著的是魂汁酒製作過程溢出來的一層油脂,對天下萬物都具有強勁的滲透力,就算用刀刮都刮不下來的,你用手去擦?洛琪妹子你看,這個卑汙之徒居然連這種常識都不曉得,由此可見他的腦子都用到哪些歪門邪道上去了。哼,現下是實在沒辦法有大人們護著你,但為了天下計,為了天下女性計,我宮嶽軒總有一天要取你賤命”!
費陽微微搖了搖頭,又是微微歎了口氣,他明白現在說什麽都沒用,說的越多,宮嶽軒在洛琪心目中的形象就越光輝,越高大。這個閹雞遇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確實是個不簡單的角色。
不過宮嶽軒有一點倒是沒說錯,這桌凳上附著的油汙早已滲透入理,再也擦拭不去。費陽一隻手感覺就像是摸在一塊大理石釉面上,冰涼平滑的觸覺令他微微有些失神。
在這個幽冥世界處處窮山惡水,費陽所見所遇之物也大多粗笨醜陋,此類久違了的順滑觸覺令他一時間思緒萬千,難以自已。可問題是在他恍惚迷離之間又是墮入了另一個無法割舍的“情懷”之中, 禁不住一手摩挲著滑溜的凳面,一雙眼睛卻是水霧蒙蒙的向洛琪看了過去…
洛琪一開始完全是懵的,她怎麽也沒想到到了此時此刻這個小小幽魂居然還這麽大膽,這種肆無忌憚,毫不掩飾的齷蹉目光…慢慢的洛琪近乎透明的無暇俏臉上泛起了一抹潮紅,在無比羞憤之中呼的站了起來。只是下一瞬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又是重重地坐了下去,銀牙緊咬,冷冷地崩出了一個字:
“滾”!
好比當頭一棒費陽眼前金星亂冒,但接下去他卻像是如釋重負般的籲出了一口氣。說到底費陽還是比較好面子的,而此階段他坐也不是,立也不是正處在一個無比尷尬的境地,如此一來終於可以拍拍屁股夾著尾巴名正言順地溜走了。至於被人家小姑娘罵句“滾”字他並不覺得有多難堪,甚至於喜聞樂見。
他堪堪施施然回身走了三步,就聽得後面的洛琪又是一聲輕哼:
“回來…”
瞬時間費陽又糊塗了,又凌亂了。小姑娘讓我過去?小姑娘的臉,六月的天,變化好快…嗯嗯是了,一定是先前我唯美動聽的歌聲留給了她難以磨滅的印象,縱使小人惡意讒言誹謗,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如鹿撞…
“再警告你一次…”洛琪撇了撇嘴一臉的嫌惡之色。
“我再警告你一次,別再試圖在我面前發出一些怪聲怪氣的聲音。如若不然,拚著被大人重罰也要將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卑鄙淫邪之徒,閉上你的臭嘴這就滾吧,站在跟前沒得汙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