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迫切而又耐心的等待之中,亞瑟王轉生已經有六天了。
自從那天晚上對話以後,這小不點王似乎有了那麼丁點的改變,換成之前,她是千方百計的想知道她不在的這數十萬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恨不得抓住阿爾托莉雅或者潔露卡綁在身邊了。
至於我……我這個山寨冒牌暗黑人士,知道的歷史不會比她要多多少,在幾個問題之下就暴露了這樣的事實以後,這小不點亞瑟王看我的目光,除了笨蛋以外,無疑又烙上了文盲兩個字。
哼,真是膚淺的傢伙,所謂術業有專攻,本大爺擅長的是數學系知道嗎?
對於亞瑟王的鄙視,我自然不以為意,應該說已經習慣了,要是哪天她突然露出崇拜的目光我反倒覺得毛骨悚然,覺得會是一場席捲暗黑大陸的陰謀在她身上醞釀著。
話題扯開了,自從那晚過後,她的興趣似乎改變了,白天的時候,更多是和阿爾托莉雅一起練習,順便指點一下自己的繼承人,畢竟亞瑟王的經驗放在那裡,阿爾托莉雅只不過繼承了一小部分,和眼前的正牌相比,被指點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到現在我也弄不清楚,這小不點究竟繼承了亞瑟王幾成的戰鬥技巧經驗,我原本以為只有一成不到,現在看來,到是低估了這個數字,只是……真心希望他在心智和性格方面,也能多留下個幾成啊。
大部分時間,她都如小孩子一樣天真無邪,易怒,也十分的好哄,但是偶爾的瞬間又會表現出無以倫比的成熟以及威嚴,讓我現在都不知道該將她當成小屁孩還是大人對待了。
再有一個,我心裡很是疑惑,小不點亞瑟王……真的搞清楚了該如何恢復昔日的實力和模樣嗎?是通過不斷的鍛煉變強,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會慢慢變強,或者還是其他?畢竟不能把她當做普通的冒險者看待。
當我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小傢伙很乾脆的搖頭說不知道,當時是晚飯時間,差點就讓我手上的碗一個哆嗦,砸破在地。
什麼都不知道還敢大言不慚,和阿爾托莉雅練習的那麼起勁,吃得飽睡得好,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這傢伙素笨蛋噠?
不好,被她的說話方式感染了!
總而言之,這小傢伙出乎意料的是個樂天派啊。
不過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我很是側目不已——雖然不知道該怎麼恢復,但是比起什麼都不去做,原地踏步的傻傻等待,寧願被別人嘲笑,也要付諸行動。
小不點亞瑟王如是說道,沒想到已經失去了大部分心智性格的她,也能說出這種話,真是不可小瞧的傢伙。
心裡這樣想著,卻被她一副很隨意的,若無其事的語氣問了一句:「本昂的坐騎噠,乃會嘲笑這樣的我噠?」
發自本能的反應,我爽朗的露出笑容,朝她豎起大拇指。
廢話,你以為本德魯伊是誰啊,當然會這麼干。
結果被她提著勝利之劍,繞著冰谷足足追殺了幾十圈。
白天練習,到了晚上飯後,才是歷史課時間,因為如此,用了六天時間,這段漫長的歷史在阿爾托莉雅口中依然沒有說到盡頭,今晚剛好到地獄入侵的橋段,估計這上萬年時間,還得一兩個晚上才能說完。
我到是沒什麼所謂,只是……很想回家罷了。
休息的時候,我無語的將目光,順著對面的冰壁鏡子反射,落到頭頂上的小不點亞瑟王上。
這傢伙……這幾天不知怎麼搞的,一旦練習停下來,休息喝茶的時間,就會跑到我的頭上,彷彿真的已經將這裡當成了她的王座。
不……她的確是認真的,這點毫無疑問。
要不是我強烈反對,就連在三餐的時候,她也想坐在她的王座,也就是我的頭頂上,我可不想在吃飯的時候,從頭頂上掉下飯粒啊口水啊什麼之類的東西。
這小傢伙的吃相太差,幾乎是將半張臉埋入碗中,手中的筷子舞得飛起,一邊發出啊姆啊姆的狼吞虎咽聲,飯粒一邊從她的臉頰兩邊飛出,雖然是很萌的說。
和速度雖快但依然保持優雅,顯然是有著良好教養和禮儀的阿爾托莉雅相比,簡直一個天上地下,完全就是個野丫頭,一碗飯扒下去,我懷疑有半碗的飯被她糟蹋了,讓她坐在頭上吃,恐怕每餐過後我都要去洗頭了。
「我說啊……你就那麼喜歡我的腦袋嗎?」終於,我忍無可忍的咆哮問道。
小心我剪個刺蝟頭,看你還坐的舒服不。
「啰嗦啰嗦啰嗦,煩死噠,本昂也不素喜歡才這樣噠!」
小亞瑟王揮舞著小小拳頭,不斷敲我的腦門,接著又開始胡亂拔起了頭髮,完全就像一個不講理的小屁孩,不知道的人,真還以為是她受了什麼委屈的樣子。
「不喜歡的事情就別做!還有別亂動你手上的茶杯燙到我了混蛋!」
「哼噠,雖然不喜歡但必須這樣做噠。」
小傢伙也不知道是聽了我的話,還是心疼濺了大半杯的茶,停下來,這樣氣呼呼道。
「因為啊,乃素本昂的坐騎噠,本昂也知道,現在的實力沒辦法馴服乃噠,只能做好提前的準備,讓乃先熟悉本昂的氣味噠。」
「……」
我只聞到了一股奶味,你這乳臭未乾的傢伙,還真把我當成憑藉氣味認人的低等智慧坐騎了么?我又不是才犬!
不過……
眼珠子咕嚕一轉,我險惡的笑起。
「熟悉氣味是吧,我到是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什麼噠,什麼噠?」
不知人世險惡的小亞瑟王,輕易的就相信了我的話,也罷,今天就給她好好上一堂課,讓她知道這個世上的陰暗一面。
我伸出手掌,高舉頭頂,讓小亞瑟王踏上去,【恭敬】的她迎下來,放在眼前,在對方好奇的目光注視中,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來……先把眼睛閉上。」
「哼噠,敢騙本昂乃就死定噠。」似乎隱約察覺到了我的不懷好意的小傢伙,這樣歪著頭,用困惑的目光看著我,然後乖乖合上雙眼。
這傢伙……也太容易相信人了吧,什麼時候把她賣了估計也不知道,不過這種性格,還真是讓人情不自禁的喜愛和心疼啊,難道這也是她的人格魅力之一?
看著掌心之中,輕輕歪頭,合上眼睛,可愛無比的小亞瑟王,我暗自偷笑。
其實,也不是想做什麼壞事,只不過,她不是說要讓我熟悉她的味道嗎?所以……
機會難得,因為積累下來的仇恨值而深深壓在內心深處的,對這小傢伙的喜愛,這一刻釋放出來。
純以客觀角度欣賞,小亞瑟王簡直就是……萌爆了!!!
喜不自勝的,用臉蹭起了掌心之中的小小亞瑟王,啊啊啊,好軟,好滑,好可愛,真想將這隻亞瑟王帶回家啊。
「嗚哇哇……臉,臉蹭上來了噠。」
小傢伙嚇了一大跳,估計是第一次被這樣對待而有些不知所措,也是,以前的亞瑟王,身為第一王者,第一強者,有哪個傢伙膽子生毛,敢湊上去蹭她。
足足用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的小傢伙,氣呼呼的鏘一聲拔出了勝利之劍,我這幾天也不是白混的,在她將手伸向劍的時候,就敏感的察覺到了危機,立刻拔腿跑人。
「站著別動,乃這個嗚禮之徒,竟然用臟乎乎的大臉蹭本昂,死刑,死刑噠。」
於是,冰谷之中又出現了喜聞樂見的一幕,一個似玩偶大小的精緻少女,揮舞著牙籤般的長劍,將一個兩條腿掄的跟車輪一樣的男人追得四處亂轉。
阿爾托莉雅和潔露卡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夜色靜謐,血月妖艷……
對於大多數時間都在刮暴風雪,偶爾停下天空也是黑沉沉一片的哈洛加斯夜晚來說,眼前這晴朗靜謐的夜空,在一年的時間裡也難得見到幾次。
乘著難得的月色,悄悄從冰谷下面,飛上那足足有萬米高的天刃之崖,坐在懸崖邊上,百無聊賴的晃著兩條腿,抬頭瞭望月色,好一會兒,我才嘆了一口氣。
大概是繼承了原來世界的風俗,雖然是決然不同的血色圓月,但咋一看到,還是能勾引出心中的思鄉之情,那朦朧灑下的月光,彷彿映照出了維拉絲她們一張張絕麗可愛的臉蛋。
摸了摸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葫蘆,喝了一口,酒紅色的液體從嘴角邊流下,顯得瀟洒異常,放蕩不羈。
這是從摳門的法拉老頭那裡弄來的,據說他原本打算用這個勒索老酒鬼,可惜是個失敗作,裡面的空間並不大,也無法分割空間,用來裝納不同的美酒。
雪山,靜夜,月圓,以及舉酒邀明月的憂鬱男紫,還真是一副如詩的畫面啊。
我:「……」
抱歉,我撒謊了,唯獨對自己的酒量有自知之明,所以葫蘆里裝的是酒吧里專供未成年人的果汁。
只有心中這份思家,想念維拉絲她們的感情,的確在心中滿的快要溢出來了。
就在獨自品嘗著這份孤獨和思念的時候,崖底下突然傳來輕微的破空聲。
哦,是誰來了?
阿爾托莉雅?潔露卡?
可惜兩個我都猜錯了,竟然是最不想見到的小亞瑟王。
這小傢伙,可不會乖乖的陪我在這裡悲春傷秋。
「找到噠,找到噠,乃這個笨蛋,好大膽子,身為本昂的坐騎,竟然敢擅自離開本昂的身邊噠。」
小亞瑟王嚷嚷著,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技巧,竟然從那堅硬光滑的垂直冰崖上,左右來回彈躍,慢慢的跳了上來。
這傢伙,腳底長了吸盤嗎?
眼看最後一躍,朝這邊跳了過來,我下意識的將手掌伸出,恰好這時,她落在了上面,配合的十分到位。
話說我這個坐騎已經被調教成功了嗎?
對於這種本能反應的動作,我表示淚流滿面。
「我說啊,就算是坐騎也有私人空間,你以前那個什麼……什麼紅龍女王,也不可能一天到晚跟在你身邊吧。」今晚心情格外憂鬱,我不想和這小傢伙鬥嘴。
「離開必須打招呼,打招呼噠。」
小傢伙這樣嚷嚷道,和她相處久了會知道,在許多事情上,她也不是真的蠻不講理,只要好好尊重她的存在,這小不點還是很好哄的。
但是我偏偏就老喜歡招惹她,莫非……真的是抖M?
這個問題不能深想下去了。
「乃這笨蛋,在這裡幹什麼噠,幹什麼噠?」
大概是被我突然流露出來的滄桑憂鬱(?)氣質鎮住,小傢伙竟然難得沒有和我計較下去,轉而問道。
「沒看見嗎?我在以酒消愁。」
我用眼角斜視了小傢伙一眼,輕哼一聲,頗有點「男人的憂鬱你不懂」的意味。
「酒?」
完全無視了我的憂鬱而將注意力落到一個可有可無的字眼上的小亞瑟王,歪起了頭,含著手指,似在努力回憶什麼。
數十萬年……哪怕是對亞瑟王來說,亦太沉重了,沉重到連「酒」這個最常見的字眼,都必須通過艱難的回憶,才能在轉生之前的模糊知識之中,找到印象。
「本昂知道噠,酒,是酒噠!」
突然,終於回憶起來了的小亞瑟王,興奮的在我的掌心上蹦了起來,兩眼閃閃發光。
喂喂喂,不就是記起了一樣東西嗎,用得著那麼興奮?
對於小亞瑟王的過度反應,我表示無法理解。
不過很快,我就明白為什麼這小傢伙如此興奮了。
被她閃閃發光的雙眼,盯的直發毛,我才想起一件似乎無關緊要的事情。
那就是,和我這個一杯倒的完全相反,阿爾托莉雅有著千杯不醉的能力,想當年我們兩個的結婚典禮之時,她連一瓶沒有稀釋過的薩克水晶酒,都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要知道,那玩意就算是酒量最好的野蠻人也喝不下半瓶。
莫非……亞瑟王也是個酒鬼?
事實上,我難得的,完全猜對了。
僅僅是一個酒字,就讓這小傢伙露出陶醉目光,突然從我的手心上一躍而起,跳到肩膀上頭,然後湊上小臉,鼻尖如同小狗一樣,不斷在我的嘴角上聳動輕嗅著。
這小傢伙很快就惱羞成怒。
「不素酒噠,這味道不素酒噠,騙子,乃素騙子噠。」
嘖,被識破了嗎?
我將手中的小葫蘆搖晃幾下,遞過去。
「小孩子不能喝酒,湊合著喝點果汁吧。」
「乃才素小孩噠,小孩噠。」小傢伙憤憤的嚷道,但是禁不住誘惑,還是接過了有她半個身子高的巨大葫蘆,在上面嗅了嗅,隨即吸了吸口水,兩眼的光芒更甚。
雖然裡面裝的不是什麼酒,但也是我特地從庫拉斯特弄來的最上等的低度果子酒,說白了也就是果汁,上萬金幣才裝滿這一小葫蘆呢,雖說這個小葫蘆的容量是兩大桶……
至於薩克水晶酒,我身上也有,不過不大確定這小不點的酒量和酒品,暫時還是先別給她喝好,等回到精靈族,隨便怎麼折騰都與我無關了。
「咕嚕咕嚕~~~」數十萬年沒喝過這玩意,小亞瑟王兩手抱著葫蘆,喝的不亦樂乎,酒紅色的果汁灑濺出來,順著她的臉頰潺潺而下,在血月映襯下顯得格外艷麗,連帶小亞瑟王也籠罩在艷光之中,美麗無比。
暗暗輕笑一聲,我繼續抬頭,將目光落到血月上。
「喂,乃呀。」
許久,旁邊突然傳來一聲輕喚,不知道是已經將一葫蘆的果汁都喝光了,還是怎麼,小傢伙總算停止了豪飲牛飲的行徑,坐在我的肩膀上,輕晃著兩條小小的腿,突然出聲。
「乃,喜歡潔露卡對吧。」
突然正經起來的口吻讓我一愣,隨即噴飯。
「咳咳,沒有證據,話可不能亂說。」
眼睛咕嚕一轉,奇怪了,最近沒有和潔露卡表現的太親密呀,身為愛情白痴的亞瑟王,是怎麼看出來的?
「哼噠,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瞞得過本昂的雙眼噠。」只見對方很是高傲的應了一聲。
「……」
這傢伙,對自己的愛情一竅不通,但是出乎意料的,對別人的愛情,卻意外敏感。
「好吧,就算是這樣,又怎麼了?」
心知小亞瑟王用這副正經八百的口吻,絕對不是閑著無聊八卦一下,而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所以我也沒打哈哈,直接承認了。
片刻的沉默……
「乃……知道潔露卡她們的宿命噠?」
「宿命,什麼是宿命?可以吃嗎?」
在自己也察覺不到的情況下,聲音變得冷冰冰下來。
「看來,乃已經知道了噠。」
不知道是如何從我的話中理解了這個意思,總之,她沒有猜錯。
「而且,乃想阻止,沒錯噠。」
「不是想,是必須。」我翻了個白眼。
「……」
「怎麼,想阻止我?如果真的是這樣,就算是你,以後也是敵人了。」
見亞瑟王沉默不語,我的心情微微焦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