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門火炮一齊開火的威力是驚人的,炮彈一出膛立刻發出了陣陣尖厲的狂嘯,數十顆炮彈掠過長江,準確地落在了岸邊左軍的步卒陣中,暢快淋漓翻一個滾,竄葫蘆般,瞬間碾死碾傷了幾十個左軍士卒,這還是因為陣列比較疏的原因,要是陣列密集,殺傷效果會更大。
左軍的步卒陣列一陣騷動,左良玉氣得臉色發紫,一邊令步卒陣列再次散開並後移,一邊令麾下的炮隊還擊,目標直指水師的中小型戰船和那些滿載著錢糧物資的民船。
自家巧取豪奪,積攢了數十年的身家財物一下子被朝廷水師搶去了,特別是抄掠了上萬戶商戶百姓才籌到的那三萬余石救命的軍糧也都跟著一下子沒了,左良玉的心在滴血,終日打雁,沒想到最後卻被雁啄瞎了眼。沒有什麽比這更坑的了。
左良玉不甘心,明知道陸師對江上的水師毫無辦法,他依舊守在了水師營地旁沒有撤軍,就是要趁著朝廷水師返回的時候,用火炮盡全力將那些裝載著錢糧的民船打沉,打沉一艘是一艘,他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
為此,早在雙方水師於長江上追逐激戰的時候,左良玉就果斷下令將老營內的所有紅夷大炮和佛朗機大炮集結好,用騾馬快速運到長江岸邊,趕製臨時炮台,用來炮轟朝廷的水師船隻,以謝心頭之恨。
軍令下達後,左軍的火炮陣地中三十幾門型號大小不一的紅夷和佛朗機火炮隨即開火。
一陣驚雷般的轟鳴過後,幾十顆炮彈飛出,落入水師船隊中,激起一道又一道水柱,其中一顆炮彈擊中了一艘五百料內河大船,在船體上留下了一個大洞,好在沒傷及要害,只是傷亡了幾個水手,戰船戰力機動力未失去。
還有兩顆炮彈則成功擊中了兩艘載滿著錢糧的民船,將木質的船體砸了一個稀巴爛,木屑橫飛,船上的軍糧都翻落到了江中,激起一片驚呼。無怪左軍的火炮命中率這麽高了,民船的數量實在太多,彼此間的間隔距離並不大,密度相對較高,不用瞄準也能輕易擊中幾艘。
禦營水師們遭到叛軍的炮擊後,迅速調整隊形,將民船的間隙拉開,縮小密度,減小受擊面。
一下子損失了兩船的軍糧,朱成功並沒有多少憤怒,反而有些歡喜,叛軍這一次還擊,無疑暴露了他們火炮陣地的位置,還有火炮的大致數量及威力。
通過一輪試探性的炮戰,朱成功觀測出叛軍火炮射程並不算遠,預測是以中型火炮為主,八磅以上的大型紅夷大炮,和弗朗機數量並不多,總體的射程和威力明顯不如己軍!因為己軍中光八磅以上的紅夷大炮就有十六門!炮手射擊的精準度也不是左軍那些只能靠經驗和目測發炮的左軍炮手能比。
本來只是想給叛軍的陸師示示威,但是突然之間他又改變主意了,他要將叛軍的火炮打掉再撤。
令旗揮動。
“轟!轟!轟!”
第二次齊射開始了,這一次,除了中小型火炮因為射程短,只能繼續對左軍的步卒陣地轟擊外,所有八磅以上的紅夷大炮發出的炮子沒有再衝向左軍的野戰陣地,而是越過左軍前軍的頭頂向他們身後的火炮陣地砸去,一陣轟鳴過後,左軍步卒陣列裡又是一片死傷,伴隨著一陣淒厲的慘叫與呻吟聲,只是傷亡人數明顯較第一次為少。
處在前軍之後的火炮陣地也被三顆八磅炮子光顧了,兩門大炮瞬間散架報廢,十來個炮卒被磕飛,殘肢斷臂到處飛舞。
朝廷的水師繼續開炮還擊,並沒有讓左良玉感到驚怒,真正讓他驚怒的是,火炮的射程和精度,他原以為朝廷的水師炮卒即便有所整訓,也定然不會比己方炮卒強多少,沒想到事與願違,分散射擊,竟然也能將不少炮子送入了後軍的火炮陣地!甚至連他的中軍指揮處也被一顆炮子光顧了,七八個親衛閃避不及被砸死壓傷。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左良玉氣得面色慘白,病情剛有好轉,又複發了,幾度欲跌倒,幾乎暈厥過去,虧得手下見機快,趕緊將他扶助了。
在親軍家丁的護衛下,左良玉被護衛們扶入後營相對安全的地帶,並在左良玉的授意下,迅速傳令炮隊官副將張應元,命他趕緊將火炮分散開來,不要再集中使用了。
在副將張應元的指揮呼喝下,左軍的炮手迅速轉移火炮, www.uukanshu.net期間江上朝岸邊又射了兩撥,雖然真正打到火炮陣地的炮彈並不多,左軍還是相繼損失了五六門火炮,幾十個炮手,直到成功完成轉移,才將余下的火炮保住。
分散後的左軍火炮讓水師炮手們一陣無奈,打擊面小了,效果欠佳,左軍的步卒陣列也因為越來越分散,使得火炮的殺傷力效果大減。
朱成功見消滅敵軍火炮的設想不能實現了,也就不打算再過多停留,畢竟停留時間長了,敵軍火炮開火,己方也會有不小的損失,他一臉遺憾的下令船隊停止炮擊,帶著民船繼續東下,返回安慶報捷。
站在後營團團護衛中的左良玉眼見著朝廷水師大搖大擺的拖曳著從他手裡繳獲的大量戰利品漸行漸遠,卻無力阻止,一股強烈的憋屈之感無處發泄,眼中直欲噴火,一口氣沒順過來,暈了過去。
“大帥!大帥!侯爺!……”
……
左軍營地內。
原湖廣巡按禦史黃澍自水戰失利,左良玉昏迷後,一直感到有些心神不定,心頭時不時的產生一陣陣悸動。
難道大帥出事了?
突然,他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恐之感,全身毛發幾乎都要立將起來。
他剛欲邁步前往中軍帥帳,又突然停下來了。
僅憑一種莫名的直覺便貿然入帳,似乎顯得有些魯莽了,何況帥帳內一片安靜,並無什麽異常現象,他自問是左帥的第一心腹謀士,病中的大帥一旦有事,第一個傳見的必然是自己,沒有傳見便意味著一切正常,沒出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