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铖揚長避短的戰略方針,得到了朱由樺的充分肯定。朱由樺考慮再三,批準了阮大铖的奏疏,決心組建一支長江水師拱衛南京。只是負責募練水師的人選需要慎重決定。
整個南明擅長水戰的將領並不多。
鄭成功一個,施琅一個,張名振勉強也算一個。
眼下的鄭成功還是個生員,正在南京國子監讀書,是現任禮部侍郎錢謙益的得意門生,和東林黨走得很近,錢謙益是前東林黨魁,在朱由樺登基前是個鐵杆的“反福派”,雖然近期比較低調,且隨著東林黨被連續打壓分化,政治態度正在逐步轉變,但是在沒有成功將其拉攏過來前,鄭成功暫時還不能用。
施琅現任鄭芝龍鎮標營左先鋒職,而且他為人奸猾,慣於見風使舵,危難關頭,指不定倒戈相擊,也不可用。
思來想去,也只有張名振或可一用了。
張名振,字候服,明朝南直隸應天府江寧縣人。
少時剛直豪爽,頗有謀略,心懷壯志。遊歷京師,東廠太監曹化淳引為上賓。崇禎末,任台州石浦遊擊。魯王監國紹興後,封為富平將軍。清順治三年(1646)魯王敗退入海,張名振扈從。
不久,魯王去廈門,張名振留舟山待機。
順治五年,又迎魯王還浙東。次年,聯合阮進,討伐奉隆武年號之舟山總兵黃斌卿,黃被阮進沉海滅之,張迎魯王正式駐蹕舟山。此後和張煌言等領兵三入長江,希圖收復明朝失地,但因兵力單弱,無功而返。順治十一年第三次攻克舟山後,終因國恨家仇,鬱積於心,於十一月二十八日卒於舟山軍中。
從其履歷上看,是個忠貞有原則的水師大將,人品還是靠得住的,至於水戰能力如何還需要進一步實戰檢驗,好在建奴不通水戰,甚至連個像樣的水師都沒有,張名振哪怕能力平庸,也能在水戰上完虐建奴。
好不容易確定好了水師統領的人選後,朱由樺又為錢的問題發愁了,當籌款募勇的聖旨送到戶部後,高宏圖兩手一攤,沒錢?
為了怕皇帝說他欺君,他還特意給朱由樺算了一筆總帳:武昌左良玉部額兵五萬,年計糧餉一百萬兩;
江北四鎮額兵各三萬,總計十二萬,年計糧餉二百四十萬兩,追加的另算。
京營額兵六萬,年計糧餉一百二十萬兩;
其余方國安、黃斌卿、黃蜚、卜從善等八鎮共計十二萬兵額,歲計糧餉二百四十萬兩。
不算禦營親軍,不算地方鎮戍及衛所兵將,諸鎮額兵總計三十五萬,歲計軍餉七百萬兩。
百官及皇室宗親的俸祿、后宮及朝政開支歲計二百余萬兩。
江南稅賦一年合計本色,折色約七百萬兩。還是在沒有旱、澇、蟲等災害的情況下,滿打滿算的。
高宏圖給朱由樺提供了稅表,顯示了朝廷財政的拮據,赤字已達二百余萬兩!
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數據,朱由樺也一陣頭大,還有些苦惱,就在這時,盧九德在朱由樺耳邊輕聲低語了一句:“不過是帳面上的一些虛數,皇爺不必憂慮,這光景,夏稅才剛入庫呢!”
經盧九德一提醒,朱由樺才知道差點被高宏圖那老棒槌忽悠了,那些軍餉開支固然沒錯,朝廷財政也確實拮據,但那是按年算的!
眼下距離他登基才三四個月,軍餉也好,俸祿也好,都不是一次性發到諸鎮手中的,如今夏稅剛收,江北江南收繳的漕糧,白銀正成堆的往南京戶部庫房押送,估戶部各大倉庫的糧食和白銀估計早已堆得跟小山一樣高了,可以說,現在是朝廷最為財大氣粗的時候!
也許幾個月,甚至半年後,這些銀錢都要開支出去,至少目前戶部的還是很有錢的,除了京營、左鎮和江北四鎮,其他軍鎮的兵力完全可以大規模縮編,降低軍費開支,或者將其部糧餉壓一壓,拖一拖,優先禦營親軍和長江水師。
想通其中的關卡後,朱由樺下旨戶部抽調五十萬兩白銀出來,用來招募水手,籌買戰船,火炮等軍械。
高宏圖硬頂著不肯撥付,說戶部庫銀雖多,都有相應用途,沒有多余的銀錢用來籌建水師,購置器械,請陛下體諒一下臣下的難處。若陛下執意為之,臣只能乞骸骨歸了。
朱由樺見高宏圖又以辭職相威脅,非常惱火,很想立即成全了他,換個戶部尚書。
然而很快他又冷靜了下來,真要直接批準了,反而成全了他的忠直,提高了他的聲望,使自己陷入被動,給了東林黨以口實,一頂昏君的帽子肯定是要戴上了。
他可以不在乎東林士紳的想法,但是不能不在乎南京市民和南方普通百姓的想法,眼下清廷兵鋒銳利,隨時可能控馬南下,大明的形勢十分危急,正是需要團結人心的時候,他絕不能給東林黨拿到汙蔑的口實!
但是不拿下高宏圖,就得不到戶部的銀錢,就沒錢組建水師,增加對抗建奴的資本,這是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
所以無論無何高宏圖必須下台!
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
“高宏圖!真以為我拿你沒轍了麽?”
朱由樺抬頭朝著內閣的地方望了望,眼中凶光閃爍。
……
七月十六日的清晨,數百名京營打扮的士卒,從東城破門而入,一路上高聲嚷著索餉,因為是鬧餉,除了少數的軍校帶著腰刀外,大半的官兵都是拿著棍棒。
亂兵們一路走,一路打砸搶,所過之處一陣雞飛狗跳的, 一些在街道兩旁的茶肆酒莊喝酒聊天,揮斥方遒的東林複社子弟,包括黃宗羲,侯方域等人也在其中,他們當時正秦淮河畔的媚香河房內和歌妓們品詩放對,好不快活,得知城內的亂相,紛紛接伴出了河房,前往亂兵鬧事處,企圖憑借著一腔正義製止亂兵的行為。
他們都是有功名的生員,其中甚至不乏舉人,在地方那是可以和縣令分庭抗禮,稱兄道弟的存在。國朝向來以文製武,在京師甚至連二,三品的部堂官的面子都可以不給,若是擺出破靴陣,內閣大佬也得繞道走,在哪都是橫著走的人物。
見是京營內的丘八鬧餉,他們嗤之以鼻,一點兒也不懼怕,若是換成別的藩鎮兵馬,或許還會有些忌憚,至於京營兵麽,那是一百個瞧不起,幾百年的沿襲下來,京營的那些丘八們早已沒了銳氣,能不能拉弓扛刀都是兩說。
所以眾人憑著一股子愣勁,就想為百姓強出頭。
他們哪裡知道這些京營兵都是朱由樺的禦營親兵假扮的,阮大铖負責幕後操縱,事先和劉孔昭,趙之龍等人聯絡通了氣,劉、趙二人也暗恨高宏圖扣勒京營糧餉,平日裡只是攝於東林的勢力不敢放肆亂來,見有如此機會,還是皇帝默許的,哪裡還有不積極配合的道理?
阮大铖曾經受過東林諸生的欺辱和暴打,對他們早已恨得牙癢癢,他早就料到這事兒那些東林諸生遇到了肯定會插一手,所以鬧餉前就和幾個領頭的人說了,遇到攔路阻擋的東林複社子弟,啥都不用顧忌,把他們狠狠地揍一頓,缺胳膊少腿都沒事,別出人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