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進維也納瓢潑的雨幕,卓楊不知道該去哪裡。
就在剛才,他結束了自己與哈布斯堡家族的恩怨,讓一切都化為過去。
結束了和克瑞斯汀長達六年的戀情,也或許是十二年,他讓這一切都成為了灰燼。從今夜起,‘蔻蔻’這個名字隻將存在於永恆裡,存在回憶中。
從今夜開始,世上不再有蔻蔻,只有,只有克瑞斯汀·約瑟芬·哈布斯堡-洛林。
他離開的時候,蔻蔻癱軟在地毯上泣不成聲,他只是用英語對她說了聲: Farewell。
‘ Farewell’一詞在英語中和‘goodbye’都是‘再見’的意思,但Farewell更正式更書面,也更加老派,而且不具備‘回頭再見’的含義。
Farewell的語境類似中文裡的‘告辭’,或者是,永別。
來到哈布斯堡族人聚集的會議廳,卓楊很平靜地通知蔻蔻的父親。“大公閣下,很抱歉,婚約我取消了。從現在開始,我和哈布斯堡家族的恩怨一筆勾銷,你們和我從此後再無瓜葛。”
弗蘭克·約瑟夫大公還在震驚之中,哈布斯堡族人還都在驚訝之際,卓楊便頭也不回離開了美林宮。
這裡是哈布斯堡的王庭,在顯赫家族的宮殿裡,孤獨的卓楊走得像一個國王。
給弗蘭克·約瑟夫大公說完那句話,卓楊便徑直走進了維也納漆黑的雨幕中,甚至在路過喬治·馮的身邊時,他都沒有多看他一眼。
原本在走向會議廳的時候,卓楊還打算教訓和警告一下匈牙利大公喬治·馮,因為今天的事情略有點蹊蹺,顯然喬治·馮在其中有小動作,而且他曾經說過會竭力阻攔卓楊和蔻蔻成婚。
卓楊本打算捏著喬治·馮的脖子將他提起來,告訴他:如果我查到是你在中間搗鬼,就宰了你。
但和弗蘭克·約瑟夫大公說完那句話後,卓楊卻對所有真相失去了興趣,他厭煩了這一切,厭煩了所有和哈布斯堡家族有關的恩怨情仇。
他不想再和他們中任何一個人說話,也不想再同他們任何人有聯系,包括喬治·馮,也包括蔻爸,以及蜜黛兒。卓楊想趕快忘掉他們所有人,趕快逃離這裡,越快越好。
大雨瞬間便將卓楊濕透,相比起他內心失落的痛苦,這點風雨根本不算什麽。時間還不是很晚,但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使得維也納的黑夜早早降臨,卓楊失落在風雨中,不知何去何從。
原本熟悉的維也納變得十分陌生,像一座虛幻的城市,如同2014年一樣虛幻。
卓楊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維也納機場的,是計程車還是走過來的,他完全沒有了印象。來到機場後,他像具僵屍自行移動到服裝店裡,隨便買了一套西裝,只是因為它是乾的。
就在當場脫下濕漉漉的衣服,把西裝套上,渾然不覺裡面的襯衣也是濕透的。掏乾淨舊西裝裡面的東西,便隨手把它扔在了商店的角落裡。
卓楊隻想趕緊離開維也納,去哪裡不重要,他也不想知道要去哪裡,只是買下了最近起飛時間的航班,他甚至沒問它的目的地,也或許問了但卓楊沒記住。
直到三個小時後他走下飛機走出機場,才發現這裡是伊斯坦布爾。
伊斯坦布爾沒有雨,也幾乎沒有風,晴朗的夜空讓卓楊剛才經歷的維也納風雨變得更加不真實。
在維也納的大雨中時,他就關掉了手機,讓自己和這個世界失去聯系,他想消失在伊斯坦布爾,或者其他任何地方。
伊斯坦布爾是座美麗的城市,聽說還是浪漫的城市,聽誰說的,卓楊忘記了,但所有美麗和浪漫都與他無關,他隻想躲在這裡,找一個黑暗的角落躲起來。
薩賓納戈琛ISG機場酒店在海峽的亞洲一側,卓楊覺得這很好,因為他不但離開了維也納,也離開了歐洲。奮鬥了十二年的歐洲,今晚也同維也納一樣,讓卓楊感覺陌生。
要了一間頂樓的客房,卓楊問酒店前台:酒吧在哪裡?
半個小時之後,卓楊已經在酒吧的角落裡把自己灌醉了。他從未在半個小時裡喝過這麽多酒,也從未一次把自己喝成這樣。
可他還在不停地喝,而且已經不再用小杯子一杯接一杯,而是嘴對著拉克酒的瓶口,一口接一口。
現在只是十月上旬,短短一個半月時間裡,卓楊經歷了太多垮塌。從轉會曼聯失敗,到好朋友的愛情接二連三分崩,再到被禁賽,被取消評獎資格。
但這些垮塌加起來,也不如今晚毀滅的萬分之一。卓楊在今晚親手埋葬了自己的愛情,終於讓這個世界變成了一片廢墟。
這些事情並沒有前因後果的關系,但它們之間必定存在著情緒積累。沒有轉會的失敗和朋友們的倒塌,卓楊或許不會在皮斯胡安球場失控。沒有足球帶來的強烈負面情緒鋪墊,卓楊在今晚的毀滅或許不會這麽決絕。
但一切又或許是個漫長的過程,從他揚名天下的那一刻其實就開始了,直到他迷失在強烈的自我中,迷失在這個渾濁的人世間。
卓楊就像一滴透徹晶瑩的清水,跌落到了泥濘之中,在拚命掙扎過後,便迷失了。
卓楊喝醉了,酒醉中他沒有去想足球和鋼琴,也沒有再想自己的愛情,他想起了爸爸媽媽,他們還在盼著他早日結婚。
想起遠在家鄉的老爸老媽,卓楊委屈地哭了,他哭得像個孩子。眼淚像維也納的雨一樣流進了酒裡,又被他再吞回到肚子。
這個世界沒有人體諒他,沒有人來安慰他,更沒有人懂他在這一刻對老爸老媽的愧疚。
人, 生而孤獨,人生只是一場煉獄。
人生也是一次修行。
醉眼迷茫中,一襲暗香飄來,他的眼前出現了飄逸的金發。
“卓楊,真的是你!你怎麽會一個人在這裡?”
聽著熟悉的聲音,卓楊癡呆呆看著眼前漸漸清晰的面孔,掛滿淚痕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他伸出手去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碰了碰她的嘴角。她也如他一般癡呆呆,任由他觸摸自己。
卓楊撫摸著她臉,感受著手指背上傳來的滑膩。
他說:“咱們結婚吧。瑞莎,你嫁給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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