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楊回身看了看自己的這支球隊，現在就要率領他們踏上夢寐以求的世界杯賽場了。此時，站在隊尾的李金魚也正向他看過來，兩人笑了笑，同時豎起大拇指。

　　 卓楊頗有感慨，他無從得知中國足球的塵埃中曾淹沒過多少像李金魚這樣的天才。

　　 在傑帥重新征召他之前，李金魚其實已經認真考慮退役的事情了。他因年齡和傷病積累，無論體能和狀態都下滑得非常厲害，技術動作上也感覺到了滯澀。

　　 但傑帥的召喚，讓李金魚回憶起了曾經壯志未酬，想起了年少時的夢想。想起了充滿希望的艱苦磨礪，還有意氣風發時刻的驕傲。於是，在那一刻，他義無反顧。

　　 回歸之後，因為戰術的契合，再加上李金魚本人的心氣高漲，他在一系列的比賽中表現十分出色。但畢竟年齡大了，體能和肌體反應都不如十多年前風華正茂之時，而且前鋒線上的反搶一直都是李金魚的軟肋，所以雖然相見恨晚，但他在裡傑卡爾德的戰術體系中頗為吃力。

　　 李金魚對卓楊說:“為什麽你不早些年出現，為什麽現在才遇到傑帥。要不然，我……”

　　 卓楊拍拍他肩膀說:“老李，現在還不晚。”

　　 在國家隊裡，卓楊和李金魚聊了很多。從他的口中，卓楊知道了很多當年健力寶青年隊不為人知的苦楚。

　　 李金魚他們在巴西留學的幾年中，其實資金並不充裕，反而十分拮據，健力寶青年隊的條件十分艱苦。球隊駐地宿舍純粹就是板房，炎熱的巴西夏日裡，睡在房子裡的架子床上就像身處蒸籠一般。

　　 球隊根本沒錢雇傭廚師，全是教練甚至球員自己輪流值日做飯。宿舍門外不遠處的草叢裡，時常會有蛇和蜥蜴，去倒垃圾或晾衣服時需要一個人拿著棍子在前面驅趕。

　　 “卓楊，你知道嗎?當年我們這些人，家裡條件即便算不上富裕但還都不錯，出國之前除了踢球訓練沒怎麽吃過苦。可在巴西的時候，全隊二三十人分吃一個西瓜，我們會開心得像過年。”

　　 據李金魚說，當時踢的比賽的確非常多，但正經對手並沒有幾個，基本都是當地草台班子野球隊，對手裡面什麽樣的人都有。這樣的比賽，價值低得令人發指。

　　 球隊根本不像國內媒體報道的那樣受到巴西足球界矚目，其實一點都沒有融入進巴西足球圈當中。健力寶青年隊實質上就相當於找了一個極其艱苦的地方，封閉集訓了幾年。

　　 除了艱苦條件磨練了少年的意志，健力寶青年隊在巴西期間的足球收獲微乎其微。實話實說，那一撥人並非是在留學深造，而是被耽誤了。

　　 為什麽仍然能有令人驚豔的表現呢?因為這些人本就是國內層層篩選而出天才中的天才，是那個年齡段最優秀的少年。

　　 正因為被耽誤了幾年，此後他們隕落得也非常快。想想孫海，他被譽為卓楊之前中國最成功的的留洋球員，而他曾經在健力寶青年隊國內篩選中被淘汰了。

　　 但正因為孫海那些年在國內接受了系統的足球訓練，有充裕的正規比賽機會，才使得他最終的成就反而超越了他身前的領跑者。

　　 從理論上講，昔日健力寶諸少年的天賦和潛力都在孫海之上，但到了十幾年後的今天，千萬別驚訝李金魚33歲就在考慮退役，因為那一群和他同齡的昔日天才有2/3已經告別了足球場，有的甚至在24、5歲最黃金的年齡就早早退役了。

　　 偽留學和低價值封閉訓練，以及分崩離析後國內足球的大環境同化，健力寶青年隊的失敗原因錯綜複雜，並非單一原因造成，但中國足球為此損失了一代人，而且是最有價值的一代。

　　 南非魯斯騰堡市的皇家班佛肯球場裡奏響了雄壯的《義勇軍進行曲》，佇立在排頭的卓楊合著音樂高聲唱起了國歌。能容納42000名球迷的看台上，有超過35000名中國隊擁躉，他們讓國歌成為了此時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卓楊知道自己因為太用力，把國歌唱得稍微有些走調，但他不在乎，他就想把國歌大聲唱出來，把每一個字都大聲唱出來。

　　 中氣十足的歌唱通過電視直播鏡頭傳回到了中國的每一個角落，許多人隨著卓楊一起高唱，傍晚的歌聲響徹了大學、廠礦、家屬樓和小區。

　　 46秒的標準時常，一曲終了卓楊仍然意猶未盡。他使勁向上跳起，落地後雙拳緊握大喊一聲:嗬！！

　　 ‘嗶’墨西哥籍裁判本阿瓊迪亞長哨鳴響，中國隊在八年之後重新開始了世界杯的比賽。

　　 巴拉圭獲得了率先開球權，巴裡奧斯把球橫撥給內爾松巴爾德斯後，徑直向中國隊腹地跑去。內爾松巴爾德斯向後回敲給裡維羅斯，往前壓上的卓楊朝著他逼將上去。

　　 裡維羅斯再回傳，交給了中後衛保羅達席爾瓦。李金魚也沒有客氣，奔跑中擰身折向逼了上來。保羅達席爾瓦不知道來者的深淺，穩妥起見，他將足球再次回推，給了隊長、老門將比拉爾。

　　 33歲的尤斯托比拉爾是繼傳奇門將奇拉維特之後巴拉圭最好的門神，他也像奇拉維特一樣擁有非常不俗的腳法。

　　 比拉爾用右腳穩穩停下來球， 趁著慢悠悠的李金魚還未跑上前來的時間空隙，他抬頭打量了一下前邊的態勢，隨即擺腿大腳直飆前場右邊路。

　　 內爾松巴爾德斯在與李的爭頂中把點給了沿邊路急速下行的恩裡克貝拉，但快速回收的邵加一沒有給貝拉衝起來的空間，他勉強起腳的貼地傳中被孫海搶在巴裡奧斯之前攔截。

　　 卓楊返回中場回身要球了，孫海腳弓斜推聽了指揮。卓楊在中圈弧外背身接球後向左側身虛晃一槍，把從身後逼來的卡塞雷斯閃去一邊。

　　 卓楊從右側轉身立定拿穩，抬眼皮掃過前線，隨即外擺一步右腳傳出快速低空球，目標直抵巴拉圭大禁區角。

　　 在巴拉圭後防線前做折返跑的李金魚突然提速橫切，像隻驕傲的天鵝一樣展翅飛向足球的落點。在距離落點還有三米之遙的距離上，他率先於阿爾卡拉斯滑翔而起。

　　 球門在李金魚的身側偏後方，只見他順著卓楊來球走勢在空中直接凌空勾射，足球在他的加速度之下以一個怪異的弧線直掛球門後角而去，帶著犀利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