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年齡增長和心智成熟，卓楊逐漸不再那麽衝動，不再說打就打，除非遇到萬不得已必須動手的時候，否則他能過去也就過去了。兩年前在聖西羅和羅馬全隊的群毆，放到現在也許還會發生，卻不會再有三次約架梅克斯。

　但畢竟是血氣方剛不滿24歲的年輕人，又何況最近一直很鬱悶，卓楊還是那盞不省油的燈。

　因為‘突發性肌肉痙攣’會製約自己的足球職業生涯是煩躁情緒的鋪墊，剛才挨了悶拳是爆發的引子。中場休息接受檢查時，又聽說了同時開賽的馬迪堡上半場1:2落後裡昂，讓這個消息弄得更加心煩意亂的卓楊需要發泄。

　卓楊拿定主意要去會一會拳擊高手佩特雷・布納修，他抬屁股離開了替補席，不再去關心場上的比賽，而AC米蘭真正的拳擊高手八爺加圖索也離開了看台，他也想去找布納修的麻煩。

　八爺因為上一場在同裡昂的比賽中吃到了紅牌，今天隻能閑坐看台觀戰，就在主隊教練席的後面。八爺目睹了上半時結束前的那一幕鬧劇，他的肺都快氣炸了，比卓楊更加憤怒。

　在陷入如今令他尷尬的窘境之前，八爺在米蘭內洛的人緣非常不錯，大家都喜歡他。但在整體親密的關系中，還是有親疏之分，八爺在米蘭首屈一指的鐵哥們兒，是九爺因扎吉，八爺九爺從來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皮爾洛、安布、老布、馬隊，這些都是被加圖索排在第一檔次的朋友，也包括卓楊。

　但就因為‘臥底’這個扯淡的事，八爺先是在圓桌團裡回嘴罵了九爺，繼而又和卓楊徹底翻了臉。都是有情有義的熱血漢子，加圖索怎麽可能不為這些友情喪失而感到難過。

　死要面子活受罪，八爺被自己逼得架在高出下不來。

　皮波被人掐了脖子，卓楊當即出頭放對，這兩位曾經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好得跟一個人似的，要是在場上，我他媽饒不了那個老東西。

　因為場面太亂，八爺也沒有看到卓楊被偷了一拳，否則沒準兒他能從看台上衝下去。不光是因為昔日朋友受了欺負，八爺本就是個集體榮譽感很強的人，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在米蘭面前放肆，尤其是在聖西羅。

　越想火越大，八爺在看台上坐不住了，猴子屁股如針扎般又捱了一會兒後，加圖索憤然起身，繞開身邊的隊友，繞過看台，朝著內部通道走去，他和卓楊誰也沒看見彼此的離開。

　八爺和卓楊約好了架，就在四天后今年收官一戰結束之後。但到了現在，八爺也並不想和卓楊動手，早前的不甘與逞強逐漸淡漠了下來，隻留下尷尬和蕭索。和朋友反目成仇而動手，是何等失敗的人生，八爺是個珍惜友誼的人，話趕話之下約完架當天就後悔了。

　還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八爺張不開嘴說一聲‘算了，不打了’。卓楊又何嘗不是如此，他更不想自找著去挨八爺這頓揍，可還沒打就先認輸，那也就不是卓楊了。

　卓楊走進通道朝著裡面走去，為了躲避工作人員視線，他從主隊更衣室一側經過後才又左拐右拐由後面偷偷摸摸朝著客隊更衣室迂回前進。

　客隊更衣室就是國際米蘭的更衣室，兩家米蘭共用主場互為主客。卓楊走進A7通道，這裡空無一人，工作人員都集中在前面。就在此時，他突然看見老東西佩特雷・布納修的身影從國米更衣室方向出來，消失在了A9通道的拐彎處。

　世界足壇在公開場合大搞禁煙運動，不光是球場，也包括更衣室等場所。為了配合這一行動，聖西羅球場前不久給更衣室和教練室都裝上了煙霧感應探頭，既是為了防火也是照顧國際足聯一個體面。但為了體貼安切洛蒂這些老煙鬼們，聖西羅球場底下還有一間專門的吸煙室，外界並不知曉，就在兩所更衣室的中間，也是兩家米蘭共用。

　佩特雷・布納修就是想抽煙了。

　他被罰出教練席後，沒有去到看台上，因為不想聽周圍米蘭球迷的肮髒謾罵。布納修直接回到了更衣室，下半時也沒有出來。

　聖西羅球場建成已經八十多年了，從那時起AC米蘭的主場就在這裡，一直至今。曾經效力米蘭兩個賽季的布納修對聖西羅不陌生，但畢竟距離他的紅黑歲月已經過去了22年。這22年聖西羅外觀變化不大，但內部經歷過三次大規模翻修改建，他對這裡已然不再熟悉。

　布納修煙癮很大，但他不知道吸煙室在哪，也沒人主動去關心客隊有沒有人抽煙。不過，體育場內部這麽大，別說抽煙，找個僻靜地方拉泡屎放個火都不一定有人看見。下半時剛開場的時候，布納修就溜達出來在A9通道裡過了一番煙癮，才十來分鍾，他的癮又上來了，於是便重遊故地。

　正如卓楊所料，布納修的確有拳擊底子，而且身手還算不錯。當年退役後在布加勒斯特街頭跟人打架吃了虧之後，他就狠練了一年拳擊，別看現在已經五十多歲的人了，但他一直沒把拳擊扔下，時不時衝著沙袋假人練一練，再加上曾經職業球員的身體素質，老人家現如今揍三兩個社會小青年跟玩似的。

　布納修是老派足球人，他對足球的熱愛隻局限在足球本身，不關心任何足球八卦。也就是說，布納修知道卓楊是目前米蘭最好的球員，也知道加圖索是世界足壇赫赫有名的後腰，但並不知道卓楊很能打，也沒聽說過加圖索是拳擊王者。

　不過，即便他知道，布納修也不會在意，該動手他一樣會動手，因為他就是這個性子。布納修脾氣暴躁，很容易衝動，當年薩基放棄他就有總是在後防線毛糙吃牌造點球的原因。但是布納修雖然睚眥必報，卻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人，真要碰上厲害角色，他照樣不敢惹。

　當年因為口角和別人發生衝突，布納修被人家狠揍了一頓，可當他知道對方是警察局副局長的兒子後，也隻是去練了練拳擊靠臆想發泄一番，卻不敢去報仇。

　其實脾氣暴躁愛先動手的人，也就數他們認慫最快，所謂蔫驢踢死人，會咬人的狗不叫。

　佩特雷・布納修沒有看見身後的卓楊，他剛拐進A9通道，才把煙從煙盒裡彈出來，卻看見了迎面而來的加圖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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