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誠手掌裡磨砂著玉石頭,聽著陳皮說的話,小眼睛眯了眯。
“皇上喜歡的玩意兒?我都不知道你會知道?別逗了!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奴兒竟敢欺瞞於我,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大人息怒!息怒!”陳皮邊說邊抖著手裡的話,抖到一半又連忙收了起來,雞賊的看了看四周,再轉頭看向吳誠,“大人你不要急,容小的跟您說!”陳皮說著抱起了話。
吳誠就那麽看著陳皮,也不說話。
“小的父親小時候曾入過軍,入的啊,正是淮川慶王的軍隊。”陳皮也不管吳誠回不回,自顧自的就說道,“我父親當年跟的,便是慶王手下的劉勇劉副都統。劉副都統爺您知道吧?”陳皮說著頓了頓,給吳誠點兒反應時間。
吳誠當然知曉劉副都統是誰了,正是當年的慶王,也就是今日的明獻皇帝手下的得力乾將之一。當年慶王舉兵時身先士卒,為先鋒入城,結果死在了皇城禁衛手裡。算得上是慶王為數不多的心腹之一。
此時陳皮一提到劉勇,吳誠眯著的眼睛就松了松。誰不知道劉勇是皇上曾經的心腹?若這些話真是出自劉勇嘴裡,那可信度就真了不少。
“小的父親當年是劉副都統手下的二等後勤雜役,常常送飯菜到劉副都統帳裡,這些話,可就是他偷聽到的。”說著陳皮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圍,神秘兮兮的看著吳誠又顯得格外慎重。“若爺不想聽就作罷,當我之前那些都是放屁。爺要是想要這畫,小的就繼續講。可爺得答應小的,決不能在外面說這些,這些都是小的提著膽兒給你說的。不過話可說明了,那一百二十兩,還是一分不少。”陳皮說著又繞到了錢身上,似乎他說這麽多,正是因為那錢。
吳誠本來還有些疑慮,此時聽到陳皮三句不離錢,疑慮即刻煙消雲散。
“你繼續說,說對了不要說一百二十兩,就是一千二百兩老夫也給得起!”吳誠往前湊了湊,眼裡露出了好奇。
有好奇就對了!陳皮也跟著往前湊了湊,聲音壓的極低,近乎耳語,“有一年在慶王爺生辰之前,有幾個將士不知道要送什麽禮物,結果跑進劉副都統那兒去問話,問慶王爺喜歡什麽東西,劉副都統說啊,慶王爺什麽都不愛,就愛畫兒,越老的話越愛。這事兒可沒人知曉。當時我父親將好去帳子裡面送酒菜,就聽到了這些。”
吳誠聽著,心中千轉,這些事兒可沒人知道。就連他跟了皇上這麽久,都不知曉皇上的喜好,送稀奇玩意兒送美人,能送的朝中人都送了一遍,就從沒見皇上對著那個東西多留過兩眼。若這小販的話當真,那他不是就知道了皇上的喜好,如此一來,以皇上那隨性不羈的性格,他離內閣,不是又近了一步?想到這裡,吳誠感覺自己的心裡已經樂出了花兒。待陳皮說完,心中想了一番,又轉頭看著陳皮,指著他手裡抱著的畫,“那跟你手裡的畫有什麽關系呢?莫不是皇上喜歡的畫?”
“看爺您說的,皇上喜歡哪幅畫兒我怎曉得。將才不是說皇上喜歡畫,越古的越喜歡麽?我這畫兒,什麽好處都沒有,就一個特點,那就是年紀不小了。而且,我將才不過是怕爺您真掀我攤子才說隨口說的,只是看爺您這意思,莫不是真的要送給皇上?”
吳誠沒有理那小販的話,只是盯著陳皮手裡的畫,“把那畫兒給我瞧瞧。”說著往陳皮伸手勾了勾指頭。
陳皮趕緊將畫遞上,吳誠接過畫,一扯解開帶子,慢慢展開來。
吳誠看著一點點展開的畫,越看越心驚,
越看越心驚。他識不得古董的真偽,那是因為他不是專業人士。但他好歹是進了翰林院的一甲進士,字畫不精通,了解卻也不少。如何可能不識得手中的這幅畫?此畫正是前朝畫師黃公望所繪的《富山春景圖》,乃不可多得的畫中聖品,早已遺失。
吳誠不知道這是不是真跡,但好歹是讀書人,這幅《富山春景圖》不知道在多少書上見過。當年為了充風雅也沒少跟其他士子談詩論畫,細究過這幅畫。
吳誠認真的看著手裡的畫,雖然他看不出來真假,但還是能看出畫技之精湛,手法之嫻熟。若是仿品,能仿成這樣,也是極為難得了。
翻到最後,吳誠認真的看著最後的落款,看著上面一個個的印章與題跋,每個都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良久,吳誠這才小心翼翼的卷起畫幅,看著陳皮,狀似不以為意的問道:
“這畫是什麽畫?”
“什麽畫?”陳皮聽著眉頭皺了皺,又松開,“哦,這畫兒,叫《山峰圖》你看這上面,不是有山嗎?一串連著一串的,對,就叫《山峰圖》!”陳皮說的大聲,看著就像七分用話騙別人,還有三分大聲漲氣勢。
“哼。”吳誠輕輕冷哼了一聲,看著陳皮在他眼前裝模做樣的樣子,也沒有戳穿他,只是問道:“你這畫兒哪來的?”
陳皮一聽就露出來難色,支支吾吾的道:“這,這,這來處……”
“不要妄想跟我鬼扯!”吳誠厲聲喝道:“若不說實話,我連你老爹一起扒了皮!”
“唉爺看您說的,小的可不敢鬼扯!”陳皮趕緊慌張的解釋道:“只是這畫,這畫,是從,是從……爺,我跟您說實話,你可不能罵我,也不能抓我去報官!”陳皮看著吳誠說道。
“但說無妨,只要不是誑我的,我保你無事。”吳誠對著陳皮面上心平氣和的說道。其實此時心中早已急得不得了。一想到那個落款和上面那些真的不能再真的收藏人的印章。一想到這畫中聖品有可能是真跡,他心裡就感覺有開水滾過,熱的喘不過氣。
“好吧,那小人就說了。這個,這個其實是小人偷來的。”陳皮越說聲音越小,說到最後,怯怯的看了一眼吳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