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同坐的官員噤若寒蟬。
本以為反正是女子而已。女子,在他們面前還不是低了一等,話都不該說太大聲。這流光頂多也只是冰冷而已,對他們該是有禮有貌。不曾想當真是傳言的修羅。渾身忽然之間就像長了刀子一般,射的他們生疼。光這突然而來的氣勢,都讓他們吃不消。
有些膽子大一些的官員,看慣了慣常的尷尬與冷漠,便硬著頭皮先開口打破了這尷尬:“犯我疆土者,自然該殺。”
一開口,旁邊便有人順著台階接道:“是呢,將軍戍守邊疆,上陣殺敵,這些都是功勞。對了,我聽說將軍愛喝酒,可是真的?將好鄙家月底有酒席,不知將軍可否賞臉一聚,那兒有陳釀的桑落酒,有幸得將軍共飲?”
陳釀的桑落酒,那倒真是好酒。
在軍中的廝殺,身負重傷的疼痛,漫天大雪時的跋涉……讓她漸漸愛上了酒。喜歡篝火之下,與軍中將士大酒大肉豪飲,喜歡重傷大醉之後的麻痹,喜歡寒冬臘月胃裡灼燒的暖意。
想起難得的陳釀桑落酒,卓夷葭微不可查的輕輕舔了舔唇沿。
舔唇的一瞬,不知為何,腦子裡突然冒出午後密室中被趙鳳曜輕浮的模樣。她動作一頓,臉上黑了下來,瞬間連對好酒的喜愛都消失殆盡。
“比起酒,我更喜歡喝血。”卓夷葭轉頭,看向說話的人,聲音冰涼的刺到骨子裡:“大人有所不知,本將喜歡喝的酒,要是裝在將割下來的頭顱裡,帶著血味的。”
說罷,淡淡的回過眼。
卓夷葭全身上下不容置喙的逼人凌厲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聽得心裡一顫栗,縮了縮脖子。饒是見慣了官場沉浮的老油條,也不敢再接話。
這他娘的誰還敢接,誰知道這流光將軍後面還會說些什麽駭人的話!
這一桌頓時變得安靜下來。誰也不敢多言。跟周圍喧鬧奉承之聲不絕於耳的賓客相比,詭異的寂靜顯得格格不入。
一桌子人跟著這個像是地獄裡走出來的瘟神流光將軍坐一起,都有些坐立不安。卓夷葭卻無視著,只是端著面前的清茶喝著,目光往庭院中的賓客身上時有時無的掃過。
好在不一會兒,賓客皆至,宴會便開了。庭院中燈火珠光如晝。
庭院外種著一叢叢的侄子在傍晚開著,清香襲鼻,每一陣晚風拂過,便夾雜著庭院外的花香,沁人心脾。
桌太夫人跟桌老將軍從主院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卓大爺和卓夷旭。君笑院主院中待客的高氏從屋中走出來,走向華太君,卓家大房夫妻攙扶著兩個當家人,走向主位。
華太君和卓太爺站在庭院上方的主位上,看著眾人,卓太爺笑著客套了一番:“諸位百忙之中抽空前來鄙舍,老夫萬分謝意。今日,是慶我兒與長孫從遼北得勝歸來,特辦此次接風洗塵宴。諸位不必客氣,但求宴席盡興。”
眾人聽罷,點頭附和:“老將軍客套了。”
一番客套之後,兩老在座位上坐定。而後卓夷葭也跟著眾人坐了下去。
宴席開始,賓客飲酒賞樂。
卓夷葭跟著眾人一道喝著酒,目光卻是落在不遠處的卓家一家子身上。
高氏還是當年的模樣,似乎都未曾變過。只是華太君頭上的發幾乎全白了。蒼老又多了幾分,背也沒有當年的挺直了。而是微微佝著。
畢竟已經是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年紀了。
卓夷葭看著華太君,視線正準備收回,不想華太君忽而偏過頭,直直的看向她。
突如其來的眼神讓卓夷葭一頓,很快回過神來,對著華太君點了一下頭,準備移開目光。
“那個孩子可就是流光小將軍?”華太君盡量將佝僂的身子挺直, 眯起眼,伸出手,食指點了點帶著面具的卓夷葭。
跟在身後的高氏聞言,順著看過去,然後轉頭看了眼一旁的卓夷旭。她知曉今日請的賓客,應該是那大名鼎鼎的流光將軍沒錯,可她畢竟是沒有見過。
卓夷旭看著高氏,點點頭。
“老祖宗,就是你常常念叨的那流光小將軍。”高氏俯下身子,離著華太君的耳朵近了些,將聲音抬高回道。
聽罷,過了短暫的片刻,華太君這才睜開眼,恍然的點頭:“就是她呀。”說著,轉頭看向高氏,食指卻已經是點著卓夷葭那地方:“去,將她喚過來,我瞧瞧。”
“唉,好。”高氏點頭,應聲罷。這才直起身子,親自往流光將軍那邊走去。
流光將軍好歹是皇帝欽封的三品鎮北大將軍,也不至於華太君要召便召。派個下人去傳喚自然是不妥,於是高氏親自上前,走到卓夷葭身邊,禮貌的俯身,溫聲道:“可是流光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