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衛指揮使蘇茂才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好歹也是個正三品官員,朝廷自然要追究。
蘇茂才是被余千戶所殺,現在陳迪卻要替余千戶背這個黑鍋。
主管浙江一省刑獄的按察使唐曉江親自來了台州。唐曉江是首輔翟鸞的人,他來的目的是不顧一切的把髒水潑到陳迪身上。
台州府衙內,唐曉江端坐於大堂之上。這位唐按察使四十多歲,面似潘安,一縷美髯很是瀟灑。
陳迪坐在他的下首。
唐曉江在江浙官場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他對陳迪笑道:“陳知府剛到台州赴任,台州境內就出了正三品武官失蹤的事情。這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啊。你是台州的知府,維持地面的平安可是分內之事。”
陳迪不甘示弱:“哦,這個嘛。皇上有旨意,命下官節製台州衛兵馬,又賞了我兵部侍郎銜。從身份上來說,雖然下官品級不高,卻也算那蘇茂才的上司。蘇茂才失蹤,以我這個做上司的眼光看,可能是因為台州倭患嚴重,他怕死便做了逃兵。”
陳迪把髒水潑給了蘇茂才。反正蘇茂才已死,一切已是死無對證。
唐曉江慢悠悠的說道:“哦?做了逃兵?這只是一種可能!如果是被他人所殺,你這個台州知府可就是治理屬地不盡心,導致亡命徒橫行了。”
陳迪恨不能扇這位唐按察使兩耳光。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唐曉江又道:“本官此次來台州,要清查台州的訟獄。”
陳迪道:“下官也剛剛到任一個多月,訟獄一項,還沒來得及管。”
唐曉江擺起了按察使的架子:“陳知府啊,不是我說你。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年紀太輕,始終是貪玩了些。這一個多月是不是只顧遊玩江浙美景了?皇上把台州知府的位子給你,你就要替皇上分憂!訟獄一事,是你的分內事,你怎麽能說還沒來的及管?這明明就是推脫責任嘛!”
陳迪暗道,好一個唐曉江,竟然佔領了道德製高點。
唐曉江又說:“還有,本官管著江浙一省的邢獄。江浙的正三品官員失蹤,本官不能不管。本官限你十天之內破了這案子,對蘇茂才,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過了期限,可別管本院參你!”
陳迪嘴上唯唯諾諾,心裡卻問候了這位唐按察使的祖宗八代。他轉念一想,“父親”陳可楨那裡不是有一本能要挾江浙官員的帳冊麽?不如找“父親”商量一下,看帳冊上有沒有唐曉江。若是有他,那他就等著吧。。。。。。
陳迪以外出尋找蘇茂才的行蹤為由,出了府衙。他徑直來到了望月樓。
望月樓的雅間裡,陳可楨正摟著幾個秦淮歌姬飲酒作樂。
陳迪推門進去。當爹的在兒子面前玩女人,未免太難看了些。陳可楨見“兒子”來了,直接就把幾個秦淮歌姬打發了。
陳迪鼓著個嘴,仿佛一個受了氣找父親告狀的孩童。
陳可楨問:“兒子,怎麽了?”
陳迪道:“咳!爹!你不知道,浙江按察使唐曉江今天來了台州,處處找我的茬!處處給我氣受!你快看看那本帳冊上有沒有這個唐曉江!若是有,爹你快給他點好看吧!”
陳可楨就這麽一個兒子,自然會護犢子。他怒道:“唐曉江?不用看帳冊了!他從我這裡拿的錢比巡撫和布政使都多!反了他了!”
陳可楨的話裡,包含了另一個信息。那就是巡撫趙文華,布政使嚴平也收過陳可楨的銀子。
陳迪道:“爹,既然如此,你快幫我治治他啊!”
陳可楨道:“我和唐曉江沒有直接見過面。我給他的錢,都是通過杭州茶商馬如雲這個中間人交到他手上。不過你放心,只需要給他提個醒,他就能嚇得屁滾尿流!”
陳可楨從牆上取出帳冊,拿過一張紙刷刷刷的抄寫起來。片刻之後,陳可楨收起帳冊,將那張紙遞給陳迪:“兒子,把這張紙交給唐曉江,我保他今後不會找你的麻煩!”
陳迪接過那張紙,只見上面寫著:“嘉靖二十四年正月十七,現銀四千兩。嘉靖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九,現銀六千五百兩。嘉靖二十四年二月初六,赤金一百兩。。。。。。”
這應該就是唐曉江收賄賂的時間和錢數。
陳可楨小心翼翼的將帳冊放回,對陳迪說道:“他看了這張紙,自然就會明白有多大的把柄落在你手裡。咱捏著他把柄,還愁他今後找你的麻煩?別說找麻煩了,他倒過來巴結你還差不多!”
陳迪道:“爹,這帳冊可真是個好寶貝。放在這裡安全嘛?萬一丟了怎麽辦?”
陳迪說這話是想試探下有沒有可能從陳可楨這裡偷走這本帳冊。
陳可楨指了指雅間角落裡的一張楠木大床:“這本帳冊是你爹我的護身符、免死鐵卷!你爹我小心的很,天天住在這裡守著這本帳冊。”
陳迪問:“要是有人硬搶呢?”
陳可楨道:“兒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望月樓所有的夥計,都是我花重金從江湖上雇來的武林高手!”
陳迪道:“這些個打雜的夥計?我怎麽看不出他們是武林高手?”
陳可楨笑道:“這叫真人不露相。你不信,看我讓他們給你露一手!”
陳可楨拍了拍手:“來人啊!”
一名店小二應聲推門進來。
陳可楨命令他道:“你的暗器功夫不錯是吧?露兩手給我們看看。”
店小二點點頭。
雅間的正南邊,擺著一個花瓶。
店小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腰間掏出一柄小巧的飛刀,“噗”一聲朝著花瓶的方向丟過去。
飛刀卻沒有擊中花瓶,隻插進了花瓶的正上方!
陳迪對陳可楨道:“他的暗器功夫也不過如此嘛。”
店小二道:“小公子你仔細看。”
陳迪走到那柄飛刀前,只見飛刀的刀尖上,是一隻蒼蠅!
這店小二飛刀脫手,目標不是花瓶,而是雅間裡飛著的這隻蒼蠅!
這樣的暗器功夫,沒有十年八年根本練不來!
陳迪心道:完了,要真如陳可楨所說,望月樓上下的打雜夥計全是這種武林高手,那想偷帳冊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