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凌虛的話，陸明整個人都懵圈了。

　不、不是，這鬧哪出兒啊?

　從昨天白天初見面時的交談和昨天晚上——嚴格來說今天凌晨的事情來看，凌虛這個人應該是一個很理性的人。

　他應該不會那麽小孩子氣吧?

　沒可能就因為這麽一段話就鬧這麽大別扭啊?

　正手足無措間，陸明卻看見了一旁的留香同樣因為驚訝而瞪大的雙眼。

　陸明這才恍然大悟。

　他心想，壞了，這下做了錯事了。

　正欲開口嘗試一下挽回，那邊留香卻猛地跑了過來，對著凌虛，長舒了一口氣後回道，“不行，你不能這樣！”

　凌虛的表情倒是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有什麽情緒波動，那語氣沉著得，就好像他壓根不認識留香一般，“哦，為什麽呢?我覺得這應該是最好也最快捷的解決方法啊，壇主剛才說的非常有道理，反正遊戲嘛，刪號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每天都有無數的人去做，我現在等級這麽低、裝備也這麽差，根本談不上損失嘛?你說是不是呢?如果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還請護法大人賜教。”

　叫的是“護法”，怎麽聽怎麽別扭。

　陸明這個外人都別扭，就別說留香了。

　“不是，學長你……”

　“我們現在是在談工作，私人感情就不要參雜其中了，護法你說呢?”

　凌虛臉上浮現著一種雲淡風輕、若即若離的態度，看似極盡尊敬，但實際上卻拒人於千裡之外。

　陸明一看，好家夥，還喘上了。

　裝酷。

　還是說是在欲擒故縱?

　留香一臉無奈卻又偏偏無可奈何，一陣抓耳撓腮之後，她開口回道，“你現在這麽出去給人家殺了，那個工作室是舒坦了，你剛才幫的那個公會呢?

　那邊現在是恨不得給你送錦旗了好嘛！

　這個事情到時候他們要是知道了，豈不是要怪我們不辨是非?”

　“所以，護法的意思，我這樣做，對幫會利益有損，所以你反對?”

　言下之意，“所以你這並不是在關心我?”

　留香聞言，身體打了個顫。

　陸明都聽明白了，身為當事人的她還能跑嗎?

　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揣著明白裝糊塗，比魯莽點破要好。

　“沒錯！不管以後如何，你現在依然是我們幫會的雇員，做事情之前難道不應該為幫會利益考慮嗎?”

　這話有些重，留香自己肯定也意識到了，隨後她又連忙添上了一句，“當然，說這個太上綱上線了，我們幫會沒有給你什麽，你其實根本沒有必要想那麽多，不管你怎麽做，只要符合你自己的利益，那都是對的。

　但是，李學長，我知道你不是那樣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我也知道，你是一個蠢得無可救藥的人！

　你蠢，蠢到會去在乎這種無關痛癢的道德、蠢到會去在意別人的想法，哪怕那種想法非常蠻橫、非常驕縱、非常強人所難，不管什麽事情，你先考慮的，都是其他人的感受、其他人的目光，為了讓其他所有人都無可置喙，你會想盡一切辦法來討好身邊所有你能或不能、該或不該討好的人，哪怕這樣的過程會委屈了你自己，所以到最後，經常都是你一個人受累、一個人辛苦，承受所有的責難，卻把光鮮留給了你自己！

　會這樣，其實根源在於你恃才傲物，你是天之驕子，你無所不能，你要竭盡一切向世人證明這世上沒有你完不成的事，所以你拒絕其他人的幫助，不管面對多大的風雨、多大的艱辛，你都會一個人默默去承受，因為你不敢把困難分享給身邊的人、你不敢讓別人覺得你做不到！

　你會說出剛才那樣的話，其實就是這樣一種心態，你又一次得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攬，你想像以前那樣繼續做一個無所不能的超人，這是你的驕傲，這是你的尊嚴，你不容別人插手，因為在你看來，這是對你的踐踏！

　我說的對不對呢，李學長?哦不，凌虛一指先生！”

　陸明此刻更蒙圈了。

　這說的都是什麽鬼，都是什麽鬼！?

　奇葩，真是奇葩！

　但沒想到留香這番莫名其妙的話竟然還真得讓凌虛臉上出現了波瀾，他眼眶放大、瞳孔卻又收小，肩頭不自覺得向後慫了慫，人也跟著倒吸了一口小小的冷氣。

　“所以，護法女士是在激將?”

　“你怎麽想，那是你的事，反正你向來就是一個目中無人的人，你一向都覺得自己的想法絕對不會錯，你都已經篤定了是這樣，那就算我否認，你又會信嗎?”

　凌虛眼中閃動了幾下，略帶著些緊張，他回道，“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留香一聽，眼中閃過一絲凌厲，但她還沒有開口，凌虛便搶道，“我知道，小敏你肯定以為我這句話是從某本言情小說中抄來想討你歡心的，是不是?

　那你覺得我是一個會去看霸道總裁文的人嗎?

　我之所以會說出這樣的話，不是因為我看過，而是因為我聽到你的話之後腦海中第一時間就鑽出了這句話，這是我心中所想，我想說出來，僅此而已。

　當然，我知道你不會信，你剛才說的那番話，我現在還給你，小敏你已經篤定了我是這樣一個人了，那我不管怎麽說，你都是不會信的，不是嗎?

　但就算你不信，我依然要把這句話說給你聽，不管你信、還是不信，總之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留香嘴角顫動了一下，也不敢去看凌虛，而是微微低下頭， 用很輕微的聲音嘀咕了一句，“神經病。”

　陸明強忍著笑意，你這還有臉說人家神經病，你自己難道不神經?

　不過她這句話卻是沒有錯，凌虛被這麽一指責，非但沒有不高興，臉上反而還露出了笑意，不過他也沒有再對留香說什麽，而是轉而對著陸明道，“壇主大人，剛才的話，請允許我撤回，是我考慮不周了，話出口之前沒有考慮到會對幫會產生什麽樣的影響……

　嗯……那，這個事情，不知道壇主您的意思如何?幫會的意思又如何?

　禍是我闖的，我當然願意承擔責任，至於該如何來承擔，我當然會等待幫會的決定。”

　說吧，凌虛直接一個瀟灑的轉身，離開了總壇。

　留香對著門上那漸漸消散的光點，竟然又用盡全身力氣聲嘶力竭得喊了一句，“神經病！”

　罵人是罵人，但陸明也清楚得看見，此刻她的嘴角，不經意間露出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