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您知道爹去哪裡了嗎?”
李伯是周家的管家,也是當年陪同周明峰夫婦從青陽過來的一眾元老之一,可以說,周懷彥是李伯看著長大的。
周懷彥傍晚回到家的時候,並沒有在房間裡看到他爹,就連他爹平常愛去的書房也不見人影。
這未免有些太不同尋常,周懷彥了解他爹,自從她娘逝世之後,父子兩人的關系一度跌倒冰點,甚至…可以說是周明峰單方面排斥周懷彥,不見他也不關心他,就當是沒有這個兒子一般。
雖然他爹不喜歡他,可周懷彥對周明峰還是有慕儒之情的,平日裡也會趁著周明峰身旁沒人的時候,偷偷摸摸的看上兩眼。
可今天居然沒有看到她爹,又不是他娘的忌日,他爹能去哪呢?
周懷彥心中不免有些擔憂,他爹的神醫才剛大病出愈,身子骨也不如之前硬朗,尤其是最近性格大變,身邊還不要人跟著,這…若是出了事情可怎麽辦。
想到有可能發生的種種事情,周懷彥有些按耐不住,可他還不能正大光明的去找,周懷彥左想右想,還是跑去詢問李伯,如此也就出現了開頭的一幕。
“少爺,老爺在佛堂,身邊有小廝陪著,您不用擔心”
李伯看著有些陌生的周懷彥,恭敬的回著話,自從夫人逝世,眼前這個帶著一絲天真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間突然長大了,變得冷靜沉穩,沉默寡言。
李伯壓製住心裡的酸澀,心裡無限感慨,他的小少爺啊,才小小年紀,就要獨自承擔家中的重任,希望夫人在天有靈,一定要好好保佑少爺。
“李伯,爹…他最近的情緒如何?”
因為擔心周明峰的情緒會突然失控,所以周懷彥根本就不敢出現在周明峰身邊,小小的少年努力的壓抑著心裡最渴望的感情,小心翼翼的詢問著眼前的人。
周懷彥說完後,還伸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他這張同他娘越來越相像的臉,心裡有些苦澀。
李伯眼眸沉了沉,滿含擔憂的望著眼前苦笑的少年。
“…少爺,這並不是您的錯,夫人在天有靈,一定不會怪你的”李伯的聲音蒼老有力,很具有安撫性,他伸手,用他那雙像乾樹皮一樣的手拍了拍周懷彥的肩膀。
周懷彥抬眼,對上了李伯那雙睿智的眼睛。
“我…無事,李伯”周懷彥看著眼前這位看著他長大的老人,露出的一個淡淡的笑容,笑容過後,目光平靜,既然爹在佛堂,他還是不要去打擾了。
“書房還有事情沒有處理,李伯,早些休息吧”周懷彥小聲說完,也不等李伯反應,直接轉身出了門。
李伯站在原地,目送著周懷彥離開,目光中的擔憂越來越嚴重,良久之後,李伯幽幽的歎了口氣,主人的事,他哪有插嘴的余地,只是可憐了小少爺!
後院佛堂。
這是徐氏生前便已經建好的佛堂,目的也是為了徐氏的健康,原先徐氏還在時候,徐氏會常常踏足這裡,每日燒香拜佛必不可少,徐氏去世之後,除了周懷彥偶爾懷念她娘會過來上柱香外,也就周明峰會踏足這裡。
佛堂位於後院的一個角落,是一處比較小的房間,周明峰跪坐在蒲團上,目光平靜的看著眼前那座漆黑的排位。
因為徐氏的事,周明峰的心裡一直含著對她的愧疚,他現在無時無刻不在懊悔著當初的事情,要不是因為執意要生下彥兒,徐氏也不會離開的這般早,早知今日,當初他就應該阻止她的。
周明峰算不上一個好父親,更不是一個好丈夫,不管是對待去世的妻子還是彥兒這個孩子,
他都沒有盡心盡力,甚至因為徐氏…他還故意遷怒這個無辜的孩子。他最近故意躲著彥兒,想著那個聰慧的孩子,怕是已經知道他的想法了吧,呵呵呵,周懷彥雙手附在臉上,捂住眼睛,無奈的苦笑出聲,本質上來說,他真是一個自私又懦弱的人啊!
可是他真的不能啊!尤其是彥兒的模樣…同徐氏越來越像,這讓周明峰更是無法釋懷,每每見到彥兒的臉,周明峰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年輕時的徐氏,徐氏的一顰一笑,音容笑貌都一一映刻在他的腦海中的最深處,讓他沉淪至今無法自拔,越是見到,越是思念,周明峰控制不住被他狠狠的壓製在心底裡那些瘋狂的,偏執成疾的想念,明知彥兒這個孩子是無辜的,可他還是會忍不住牽連這個孩子,周懷彥的目光緊緊的盯著眼前的排位,像是期望對方能夠給他一個答案一樣……
“扣扣扣…扣扣扣”
周明峰沒有回頭,沉聲說道,“何事?”
“老爺,少爺回來了,如今正在書房”門口傳來小廝的聲音,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夠讓周明峰聽得清楚。
周明峰的目光一下子變得複雜,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自問自答,“彥兒
果然是個好孩子啊…”
一縷陽光順著打開的窗戶,落到房間的地面上,床上的被褥已經疊放整齊,屋裡乾淨整潔,沒有一絲灰塵。
周懷彥已經起床,簡單的洗漱乾淨,換上了一身整潔的天青色的衣衫,將頭髮高高束起,襯得整個人清俊出塵。
“青松,老師還有幾日過來?”
周懷彥將早就候在門口的青松喊了進來,之前送信之時,周大夫就曾讓他帶過來明確的口信,說是幾日後便會到達。
周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周魏不可能不知道,更何況周懷彥還特意送去了信件,周魏看到信件,更是堅定了要回來的決心,不論如何,他不能在看著周明峰在這麽放縱頹廢下去。
收到周魏要回來口信的周懷彥,平日裡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拉著一旁的青松詢問時間,日日都不會落下。
“回少爺,周大夫怕是還要等上一天,畢竟周大夫年歲大了,車夫也不敢快走,想著前天啟程,怕是明天下午能到吧”
青松躬這身子,語氣沒有任何波動的將這些話說了出來。
“嗯,這樣的話,我知道了”周懷彥語氣頓了頓,冷聲回道,“你退下吧”
周懷彥說完,青松點了點頭,直接出了門。
屋子裡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周懷彥拿起筷子,夾起一旁的飯菜,簡單的吃了起來…
…
“妞妞,起床了”
袁氏坐在床頭,伸手推了推還在賴床不起的閨女,這太陽已經曬屁股了,這孩子!
袁氏心裡無奈,可也舍不得打罵,沒辦法,隻好認命的哄吧。
“娘的好乖乖,快起床了”
袁氏趴在春秋耳邊,語氣輕柔的說著話,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的重複。
像是袁氏話起了作用,春秋漸漸的面部表情發生變化,先是眉頭動了動,然後嘴角不自覺的歪了歪,最後在睫毛亂顫的情況下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娘”
剛起床,春秋的嗓音還有一些濃重的兒化音,軟軟的,聽起來像棉花糖一樣。
袁氏笑笑,摸了摸春秋的小麻袋,隨後理了理一旁被春秋弄亂的被角,“妞妞,起床了,今兒不是要去本草堂嗎?小心去晚了丟人”
“才不會呢”春秋直接反駁,“師兄說過可以晚去的”
她才不怕呢,春秋心裡想著,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她可沒有約定好時間,再說了,去的早了也是平白給人添麻煩。
“呵呵,娘不說”袁氏直接伸手,將春秋從被子裡抱了出來,讓春秋坐在自己懷裡,然後伸手雙手,拿起一旁的發梳理起了頭。
春秋老老實實的不動,看著她娘拿起一旁的頭繩還是給自己綁頭髮,“行了,快起床吧,娘去前院鋪子了”袁氏簡單利落的將春秋的頭髮綁好,拍了拍扎好的小馬尾,將春秋放到一旁床上的空地上。
春秋老實的同袁氏擺了擺手,然後轉過身子,半趴在床上諾下了地,套上一旁的布鞋,春秋慢吞吞的將被褥疊整齊後放在床邊。
拿起屋子裡的水盆,春秋跑到院子,從水缸裡舀出清水,準備洗臉,古代沒有牙膏牙刷,春秋只能用一旁的柳條代替,往柳條上灑一些鹽粒,春秋張開嘴巴,開始刷了起來,刷完後,春秋隨手又拽了兩片茶葉放進最近嚼了嚼, 感覺口中的味道差不多了,春秋才將嘴裡已經嚼爛的茶葉呸呸兩聲吐了出來,古代刷牙忒麻煩了,每次在這方面都要花費巨大的時間。
此時前院的鋪子裡已經開門營業,雖然這個時間段來的人少,春秋進了鋪子,先是幫著她爹娘忙乎了一會兒,隨後拿起一旁她娘給她買的饅頭吃了起來。
虎子這個時候早已經去學堂了,家裡除了招呼客人的爹娘,就剩下春秋一人,這幾日鋪子裡的生意有些火爆,袁氏和楊為柏合計合計,感覺有些忙不過來,花了錢又雇了兩個半大的夥計,有了新來的夥計,鋪子裡的事自然是用不上春秋,春秋也就有時間往本草堂跑。
吃完早飯,春秋同廚房裡的袁氏打了一聲招呼,直接出了門。
出門的時候春秋遇到了鋪子裡的兩個夥計,是兩個半大的小男生,約有十三四歲的模樣,一個叫小五,一個叫小六,兩人是親兄弟,因為家裡的兄弟多,便不得不出來乾活,袁氏也是看他們兄弟踏實肯乾,便做主用了兩人。
兄弟兩人也沒有辜負她娘的信任,不管是鋪子裡的事,還是什麽的,都做的井井有條。
“小五哥,小六哥,你們來了”
春秋笑著同對面走過來的兩人招呼。
因為年紀的問題,春秋喊人都要帶上哥哥的稱呼。
“嗯,秋兒這是出去?”說話的是小五,小六平常有些靦腆,看到春秋後也只是抬頭笑笑,便不在說話。
“是嘞,下午回來”
春秋點點頭,因為兩人來的有些早,春秋停下來又和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這才讓兩人進去。